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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将视线移到一旁的邹衍身上,静静道:“我会为你做任何能做到的事情。作为条件,我要你收留他。”
“这个不用你操心!”邹衍蹙眉不悦,“只要你少把主意打到我家男人身上。——即便是举例也不行!”
“一”的眼中隐隐闪过一缕几不可见的笑意,快得让邹衍以为是自己眼花,遂看着她万年不变的冰块脸越发来气:“我要你做的事情很简单。替我照顾好我在这的长辈朋友。待会儿我列张名单给你。‘一’小姐,你会言而有信,对吧?”邹衍恶劣地露齿一笑,华丽丽地将超级杀手变成为超级保镖。
当“一”拿到那张长长的名单时,视线扫过,长时间凝注在一个名字上——轩绮阁言墨。
她记得他,那日在她森寒杀气地笼罩下,还能有勇气让她“撤剑”之人。
——看来,这护卫之事,似乎……也不是那么无趣不是?
**************
在师傅“人各有志”地叹息声和严明等不舍的目光中,邹衍从如意楼辞工回来,路上碰巧遇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雷小宝。
听小杉说,她伤势恢复得不错,伤好以后就托人在一家米行正正经经找了份职业,赌坊和窑子却是再也不去了。
“我知道你一定看不起我。”擦肩而过时,雷小宝低低开口,“我也知道艳青肯定没有死。”
邹衍眼角肌肉微颤,却是不发一言。
在言墨的配合和打点下,艳青罹患急病,暴毙而亡,从此贱籍名册上再没有“诸葛瑾”这三个字。
雷小宝此时提起这个,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知道吗?我原来看你就是地上那一坨狗屎,可是没想到狗屎也能有变黄金的一天。哼,呵呵……”雷小宝干干笑了两声,缓声轻道,“……好好待他!”
邹衍听得心中微微一动,忍不住问出了压在心底许久的问题:“你为何如此喜欢他?甚至连命都能不要了?”
雷小宝似乎有些意外邹衍会问她问题,撇撇嘴想了会儿道:“我不知道。”
“啊?”
“他那日看着被赌坊那些打手推出门的我,神情很是恍惚地笑了笑……后来,我就像着了魔似的,满脑子都是那天他的脸,他的笑……到后来,连我自己也分不清,到底是因为喜欢他,还是因为被你他妈给占了先所以特别不甘心……”
“这……这是不是太过儿戏了……你的命就只为赌一口气?”邹衍风中凌乱了。
“人活脸树活皮,更别说老娘确实对他还挺有意思的。我可跟你说过了,好好待他!否则……”雷小宝提起钵大的拳头在邹衍眼前晃了晃。
——唉,为了这么个混人,大姐伤得真不值得,大姐夫的伤也……不过,没有这些伤,他们能这么快重新走到一起吗?
啊,还真是一笔烂账!
***************
春雨如酥,路旁嫩绿树叶被洗刷一新,清新鲜活之感迎面而来。
数辆马车依次行进在人烟稀少的官道上,马蹄轻踏,溅起些微水花,发出沉而脆的声响。
邹衍一家、李然夫妻、廖文君、小五和不情不愿跟来的慕容楼主仆,几人前往的方向是西南,目标直指廖文君居住的地方。
“妻主,把帘幕放下吧,看你,衣襟都打湿了。”心素闲来无事,便在这走动平稳的马车里练练泡茶。
邹衍回过头来,见男人面色安然,周身都笼于一层恬淡宁静的氛围中,一举一动有条不紊、赏心悦目,便也微笑着坐过来,静候香茗。
“心素。”
“嗯?”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得第一句话吗?”
刑心素闻言抬头看她一眼,抿唇微微笑着:“回去吧。”
“……嗯,你早知道了?”
“知道什么?”心素稳稳递给她一杯香茶:“你是我的妻主。”……其他的什么也不重要。
“嗯!”邹衍捧杯闻香,眉眼弯弯,眼神甜蜜满足……
马车轻摇,细雨轻飘,将一对对有情人载往远方……
十岁前的日子,已经很模糊了。
印象最深的,还是那年河堤决口,洪水滔滔,淹死、饿死、病死的人不计其数。我拉着四岁的弟弟随着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流民们走过一个地方又一个地方,不知终点、没有未来……不断有人倒下,也不断有人抢掠……饿疯了的时候,绿着眼睛的人们失去理智地开始吞食路边的尸体……甚至有人将主意打到了活着的小孩身上。砍死第一个打我弟弟主意的人后,滚烫的鲜血皮肉喷溅了我一身……
——真臭!
我“呸”得吐出一口和着牙齿的血沫,攥紧了路边人们挖草根时遗留的柴刀,凶狠地瞪视着每一个敢接近我们的人……
老一说,她就是被我当时的眼神给吸引了。
够冷酷!够残忍!够血腥!也够……平静!
组织里的人,大多是刚出生便被抛弃的婴儿,或者至多不过两三岁,因为只有这样的白纸,才能任人涂抹,才能没有迷惑、没有犹豫,才会成为最趁手的工具。
而我却成了特例。
老一说,我不是善人,若你不能成为最好的,那你就给我去死!
我说,只要你照顾好我弟弟,那我就会是最好的!
回过头来,我对弟弟说,乖,等着姐来接你。
他哭得很厉害,从来没这么哭过,即便爹娘和其他兄弟姐妹死的时候也没有。
“姐姐!姐姐!……”他追出来,撕心裂肺地朝我大声喊,“小五会想你的!小五一直一直都会想你的!小五会很想很想你的……”直到我再也看不见他的身影,耳边似乎还在回荡着那一声声“姐姐”和“想你”。
我的弟弟,赵小五,家中排行老幺,爱吃甜食、喜欢荷花、性情善良温和,睡觉的时候喜欢踢被子、最讨厌别人说他是“小猪”……即便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人记得他,我会记得的。
……
老一死之前,曾来找我喝酒。
作为一名杀手,没有任性的权利,再小的一点疏忽都是致命的。
我一动不动,静静看着她一杯接一杯地往嘴巴里倒酒,既不相劝也不阻拦。
她醉眼朦胧地指着我,大笑着说:“哈哈哈……你也和他们一样无趣了呢!”
——是吗?但我还活着,而你……
“你说我们他妈的还算活着吗?啊?你还算活着吗?啊?……”老一开始发酒疯,和她过了上百招后,我被她一把拽住领口,死死压在身下,有水从上面滴下来,淋淋沥沥……
——呸!他娘的!一股子熏人的酒臭味!
“……毁了它吧……毁了它……毁了它毁了它毁了它……”老一疯了般翻来覆去、覆去翻来地喃喃自语。
我想她是入魔了,而我则中了诅咒。她死后的两年里,这声音无时无刻不在我耳边萦绕徘徊。
之后,我看到了小五。
不是我的弟弟,赵小五。
而是组织里排名第五的杀手五。
在这弱肉强食、生死一线的地方,居然有个男人会从血池炼狱里挣扎着冒出头……
我看着他挥剑如虹,疾如风、迅如雷,剑锋扫过,寸草不生……脸上却像所有人似的,如罩了张死皮面具、无喜无悲、无怒无痛……
老一的话不期然从脑海里蹦出:“你说我们他妈的还算活着吗?啊?你还算活着吗?啊?……”
——小五,若是我的亲弟弟成了他现在这副样子……心底隐隐开始有些不舒服……
——为什么?我不知道,或者说,时间太久……我忘了。
我有些担心,照这样下去,我会不会把发誓要牢牢记住、死都不会忘的弟弟给忘了?
我要去找他。
即使,或许我这辈子再不见他才是对他最好的结局。
即使,对一个杀手来说,一个弱点足以令她死上千百次。
我记得我曾答应过他去接他。我记得他曾说过会想我。我得趁自己还记得这些话的时候去见见他。
老一死了两年,弟弟的行踪越发扑朔。
我找遍了整个黎郡,最后将目光放在了风来镇。
这里是几条栈道的交汇处,交通便利,四通八达,消息很是灵通,最重要的是,有人曾在这里最后见到过弟弟。
我从来没有想过见到弟弟后,我会说些什么做些什么,我贫瘠的想象只终止于他若是忘了我这个姐姐,那我就转身离开,一辈子不去打搅他的生活。
但是,很可笑,该是他这一生都不会再来打搅我了。
站在他的坟头,我只觉得很空……没什么,就是很空……
老一的话又阴魂不散地缠绕住我:“毁了它毁了它毁了它……”
——那就,毁了吧!
我不知道我想毁掉些什么,等回过神来时,小五伤痕累累、一身狼狈,而我恍惚中竟似再一次听到了弟弟说他想我……
不知为何,心脏突然跳漏一拍,我猛得转头寻找声音来源……
——居然又是那个女人!
该死的!我很不喜欢她的眼神!
明明弱如蝼蚁、手无缚鸡之力,明明是我一根手指就能让她死上百十遍的人……那种眼神……她凭什么用那种眼神看我!
小五想要动手的时候,我几乎是抱着近似愉悦的心情想要看她人头落地、一分两断!
但理智提醒我:这个女人,她替我安葬了自己的弟弟。
走。
双拳紧握,我听到有人这么说着,胸中高涨的暴戾与杀意无法平复、无处宣泄、无可消除!
既然冯家老小已被小五处理掉了,那么就让我找些其他祭品吧!
老一,当初你去安乐侯府送死前想毁了的是什么?我替你……毁了吧!
和天下兵马大元帅的嫡女合作。
她要保住自己的地位、家族、权势……而我,只要今上雷霆一怒,直捣居所。
刺了皇帝一剑,反应过来时蒙着面的我已和合作对象的姐姐斗了个正着,故意卖了个破绽,让她将我腰带挑断,滚落出组织里特有的碧色徽章,那徽章上的刻着的不是本该有的“一”,而是个“六”字。
那是引“六”一路过来,解决掉时,顺手拿走的徽章,如今派上了用场。
即便是微服出游,女帝身边的警备也不容小觑,我反手回刺拦住我的女人一剑,待看清正是那位想要诈死的将军……其余高手已经一拥而上……
奋力拼杀、死里逃生……
身中十数剑的我曾一度以为自己已经撑不下来……
然后,我想起了小五。
我把他丢在那个女人家里,告诉他我会回去找他。
我永远不可能接回弟弟,但我还有一线生机可以回去见见小五。
……我活了下来。
后来,才真正觉得……世事玄妙,你永远不知道等在你前面的到底是什么。
那女人的结义大姐是曾被我狠狠刺了一剑的人。
那女人的二姐夫是早与冯家断绝关系的唯一幸存者。
哼。
我对那女人说:你该杀了我和小五,否则,作为杀手,是永远不会允许隐患的存在,我迟早会杀了他们俩。
她沉思半晌,道:走吧,吃饭去。
我微凝眉,加重语气,复道:我会杀了他们!
“嗯。”她点点头,“若是杀手‘一’的话确实会。不过,你现在是赵一。下次记得叫言墨过来玩,还守着他那破阁呢!”
……言墨。
那个顽固的男人。
他似是跟我作对做上瘾了,每日在其他女人面前故意搔首弄姿、明送秋波……
很好。
若真是破阁的话,我看他还守不守得住!
……雁过,一骑绝尘,直指风来镇轩绮阁……
番外六 。。。
西南无名小镇里有间客栈。
客栈的主人神龙见首不见尾,连在此做了大半年的小伙计阿华都闹不清楚,那人是男是女、是胖是瘦。
偏远乡镇,客栈的生意不好不坏,饿不死人却也富不起来,每日里吃饭打尖的散客屈指可数,倒是有那么几个熟客常来常往,可惜个个面无表情,眼含霜雪,冷得能让人在夏天大太阳底下打几个哆嗦。
客栈里仅有一个成日打瞌睡的掌柜、一个整天溜出去摸鱼的老伙计和傻乎乎卖力干活的阿华及厨娘若干。
这一日,老伙计难得没有出去,拉着闷头擦桌的阿华讲她家那个“宇宙霹雳无敌可爱到爆”的大儿子。
阿华抬头,问:“啥叫‘宇……’宇啥来着?”她搓搓手里的抹布,很不好意思地憨憨一笑,特淳朴的那种,“衍姐,俺不认字……”
老伙计邹衍嘴角一抽,蛋腚道:“没啥,好阿华,你继续擦吧。”
“嗯哪。”阿华点头应着,又特欢实地抹起了桌子。
“噗嗤……”原本闭着眼睛支着肘,有一下没一下点着脑袋打盹的掌柜不厚道地嗤笑出声,手臂一软,脑门差点没磕到柜台上。
——唔,秦姨哎,现世报!
邹衍偏头,带着丝幸灾乐祸白一眼退隐后擅自跑过来养老的秦罗贵,大度地没和行将就木的老人家计较,视线移到传来马蹄声的大门口。
——哟!金龟!
看清楚来人,她眼睛发亮,伸脚轻踢了踢还在那埋头干活的阿华,低声催促:“难得的大鱼上钩,快去招呼吧。”自己则转入后面厨房,不知捣鼓起啥来。
一炷香后,邹小二端上几叠精致开胃的小菜和一碗热腾腾的汤品,配上温烫的屠苏酒,散积热、畅血脉,健脾开胃、驱寒暖身。
来客以极优雅的姿势细斟慢品,每样菜都举箸浅尝几口,喝过热汤,她放下汤勺,以帕拭嘴,乌深的眼珠微转,看向对面一本正经、正襟危坐、眼观鼻鼻观心……四处神游的女人,指节沉沉一磕,低声哼道:“你还是那样大胆,邹衍!”
“小的不敢!”邹衍敛眸回神,觉得有些委屈,年年都说她大胆,可她到底干什么胆大包天的事了?不就稍稍提点过某人的宝贝弟弟逃开家族联姻,嫁给了一直倾慕他的苏世礼?——呃,对了,这还是完全出自慕容亭本人的授意,可不知为何,此事似乎又成了算到她头上的一笔糊涂账。
慕容亭整整裘衣皮袖,丝毫不搭理扮可怜的邹某人,施施然起身,向来严肃的侧脸微微软化,嘴角满意的线条几可称得上愉悦:“哼,瞧你那伏低做小的模样!”她口中轻斥,自上而下地瞟邹小二一眼,“整整六年,也亏得你就学会了这几道菜,还做得和以前一样难吃!”
邹衍垮下脸,在心中狠狠翻了个白眼:话说,慕容族长,您老不就是为了看我这副伏低做小的模样才每年“拨冗”来个那么一两次的?
“呵呵,小的最近事务杂乱繁忙……”
“忙?”慕容亭挑眉,打量这小猫两三只、门口几可罗雀的冷清场面,莫不是她孤陋寡闻,闲暇繁忙的定义何时颠倒了吗?
“嗯,很忙!”邹衍强调。
似是为了验证她的话般,门外突然传来某三叔熟悉的叫骂声:“……这该死的毛孩子!……当家的……邹家当家的,你就管管你们家的混世小魔王吧,她把我们家大白的一条腿都打瘸了……”
邹衍仰天长叹,摘下帽子拽下肩头白色毛巾,脱离“邹小二”的职业角色,对慕容亭主仆俩摊开双手,耸肩无奈道:“瞧,我很忙吧?您二位请自便!”她朝掌柜的秦姨挥手打了个招呼,又急急向站着的两人拱手告辞,路过苏世礼时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出了自己的血泪教训,“基因不好,生孩子千万要谨慎!记住,那就是个讨债来的!啊,替我向您家那位恶魔问好!……回见,记得结账。”
她走得甚是潇洒,挥一挥衣袖,只带走了一块抹布,却留下因没有享受完“邹小二”全程服务而略感不悦的慕容亭和因不解“基因”一词而满头雾水的苏世礼。
话说倒霉催的邹衍,出了客栈门在街道上被某三叔逮个正着,然后唾沫横飞地朝她吐了半天苦水,甚至被迫去看那只半人高的更加倒霉催的大狗。
原本目露凶光、见人就吠的犬类如今灰溜溜夹起尾巴,青肿的眼眶、微跛的后腿……眼前经典“家有贱狗”造型的狼狈大白狗正低声呜咽着控诉它曾遭到了怎样的暴行……
“邹容!你个兔崽子给老娘滚出来!”邹衍怒了,一路气冲冲回家,一脚踹开自家院门,吓飞了院中老树上的一只灰喜鹊,也把自己吓了一跳,“心素?!你回来了?”
她定睛看向院中熟悉的身影,露出惊讶的表情,快步走到正端着脸盆从厨房出来的刑心素身旁:“二姐他们没跟你一块儿过来?”
男人脸上的一点诧异立刻转为忍俊,不答反问:“女儿又闯什么祸了?”
提起这事,邹衍稍转的脸色再次青黑起来:“她人呢?我这次非好好教训她一顿不可!”
放下脸盆,殷勤地将一旁扫帚递给自家妻主,刑心素一脸戏谑地指了指邹老爹住了屋子。
“又来!”邹衍心火更旺了,“今天就算天王老子也没用!别以为找姥爷当靠山我就奈何不了你!邹容,听好了,我最后说一遍:滚、出、来!”
片刻后,一个耷拉着羊角辫、衣衫凌乱脏污、看来最多不过六七岁的小丫头片子垂头丧气地出现在门口。
“娘……”
“要我过去,还是自己过来?”见老爹不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