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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洁伦和方纹山神色都严肃起来，看顾诚的架势，摆个键盘手的pose倒还像模像样的。
三音节的钢琴回环基调，像是思索挣扎的低语。基调过后，顾诚把键盘的音色切换到一种幽暗的管乐上，如同管风琴和萨克斯的杂糅，如泣如诉。
“有人问我，我就会讲，但是无人来。
我期待到无奈有话要讲，得不到装载。
我的心情犹豫像樽盖等被揭开，嘴巴却在养青苔。
人潮内越文静越不受理睬，自己要搞出意外。
想突然地高歌，任何地方也像开四面台……”
歌词是用粤语唱的，为了保持押运。调子很简单，感情却异常丰沛，听得其他三人都痴痴如醉。一股为了成功的妥协，和另一股为了艺术的坚持，在曲调中交织缠绕。
灵魂深处的呐喊，如同当头棒喝，又如定海神针。
关键是太应景了，结合今晚酒桌上聊的话题，不能给更多分。
听得周洁伦酒都醒了，直到顾诚唱完，他还在低语呢喃：“这首歌的编曲还没完成吧？可惜了，这样的歌，不写完简直是暴殄天物啊。”
“还行了，歌其实很简单。抒情适为事而作，应情应景就是好歌。但是如果让普罗大众听了，他们内心没有这种艺术的挣扎，甚至理解不了，是不会觉得这是首好歌的。再说我也不是歌手，又不会发专辑，自己玩玩而已，完不完成其实无所谓了。”
周洁伦却不依不饶，被一股热血沸腾燃得不要不要：“不行！这么好的歌，诚哥你要是信得过我，过一阵子我给你编两个曲试试。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偷你的歌的。”
“随你便吧，反正应该是不会发表的。”顾诚不忍心再阻挠对方，算是揭过了。
但是，要是这首歌真不发表出去，几年之后陈奕森的专用作曲人再作出这首撞车的曲子怎么办？顾诚暗忖，哪怕不出专辑，总要通过别的渠道，至少让圈内人知道这首歌已经存在了。至于因此对不住陈奕森，也只能抱歉了，大不了以后借机扶他一把多给点钱。
顾诚良心上来说，还是不愿意赌那些创作型歌手的路的。
带着这分顾虑，四人在录音棚外面把剩下的酒喝了，找地方各自睡下。
那一夜，对除了顾诚之外的其他三个人，都有深远的影响。他们人生中努力方向的迷茫，似乎被扫清了大半。
第58章 看不清就让时间检验
两天之后，11月13日。周洁伦的出道首专《jay》正式全渠道发售。当然暂时还只是在湾湾，因为大陆市场的网站和支付系统都还在建设中，线下渠道也还没铺开，总得明年1月才能开始动手。
先在湾湾预热两个月，同时在大陆的网上放点热门试听，让消费者知道有周洁伦这么一个歌手的存在，也是好事。
而且当时大陆盗版市场也比较谨慎，很少会盗一个新人外来歌手的曲子，所以拖两个月也没关系。毕竟盗版商也怕录多了盗版碟卖不出去，白白压货赔本。一直要到2003年之后、网上mp3下载泛滥，盗版的复制成本几乎降为零了，盗版商才开始不挑食，见啥盗啥。
《jay》在短短第一周内，就在岛内获得了将近4万张的销售量，令无数音乐评论人大跌眼镜这个数据，已经可以和年度最强的歌手相提并论了。
毕竟，除了主打歌《可爱女人》看上去还是中规中矩之外，其他音乐曲风都很突兀，完全是开创了另一个时代。比如《印第安老斑鸠》那种辣鸡，在音乐评论人眼里，简直算个嘛玩意儿嘛！
与销量大涨相对的，是音乐人“口齿不清”、“嗓音没有厚度”之类的抨击。
其实，后来很多不喜欢周洁伦音乐的人，说他口齿不清，语句含糊，只是没听懂他的特色导致的误会：因为世上绝大多数语言，英语夷语扶桑语，都是没有一二三四声的，只有汉语有那么丰富的平仄，所以汉语的单位音节表意浓度远远高于其他语言。但也正是因为平仄丰富，所以传统汉语不适合rap这种明显西化或者扶桑化的唱法。
周洁伦的rap，为了凸显其特点，故意用一种略带“矫枉过正”的反平仄表现手法：原先这个字该平的改成仄，原先该仄的改成平，却意外带来了无限的艺术表现张力。相对之下，其导致的“口齿不清”副作用，就算不了什么了。
至于《jay》里面表现还不明显的中国风，相对而言倒还容易让音乐评论人们接受一些。
顾诚欣赏的就是这一点。一个人对音乐艺术贡献最大的贡献，并不在于他本人声音好不好听，而在于看他为母语开创一种新的音乐表达模式。这种尝试，这种创新，这种尚不知道商业前景如何就勇敢前行的努力，都是值得尊敬的。
顾诚作为立志于当娱乐业救世主的存在，自然要鼓励这种创新。
周洁伦唱片销量狂涨的同时，在阿尔法唱片公司，胡宗宪的心情有些复杂，但总体而言还是为得意门生欣慰。
然而公司总经理杨俊荣就没那么轻松了，他被一股深深的自责所包围：自己怎么就把周洁伦的大陆代理权、以50万张的年度销量承诺这种价位，就卖断了呢？
而且一签就是6年，和阿尔法唱片与周洁伦的合同年限几乎一样长。只要未来诚品音像不出现完不成销量指标的情况，阿尔法就不能终止合同……
“没想到那个大路菜眼光这么毒，哔了狗了。唉，失算啊。”
感慨归感慨，杨俊荣人品还是可以的，拿得起放得下，不至于做毁约的事情。他只是叹息没能为公司捞到最好的交易条件。
……
花开两头，各表一枝。
签下周洁伦这只最大的“黑天鹅事件”之后，顾诚在湾湾的工作便轻松了一些。每天能够抽出更多的时间邮件遥控，指挥身处国内的表姐打理一下传奇娱乐的生意。
如今11月已然过半，传奇娱乐的删档内测正式结束了。后面就是正式收费运营前的1个半月公测。
公测期练的游戏帐号角色，都是可以保留到正式收费的，所以玩家密度自然会再上一个台阶。从潘洁颖每天煲电话粥通报的情况来看，目前“传奇”在晚间高峰时段的同时在线人数已经稳定突破3万人了，12月达到5万人绝对没问题。至于当月活跃账户数，更是达到了近百万这个数据也远远超出了目前刚刚进入内测的同行游戏“龙族”4倍之多。
目前传奇娱乐内部，对于“当月活跃用户数”的考核指标还是比较严谨的。指当月登陆游戏3天以上、累计游戏在线时间满5小时。这样基本上可以把那些试水几分钟觉得不好玩就弃坑的水分挤干。
而圈内其他游戏公司还在用“本月登陆一次就算，不管几分钟”定性“月活用户数”，显然还是互联网泡沫破裂之前的老心态：不愿意实事求是，只求把数据做好看，从风投那里拿到更高的估值、骗到更多的投资。
殊不知，那种虚报数据的行为，在没有风投的寒冬，完全是自欺欺人的行为。
因为顾诚暂时忙于游戏，湾湾这边的林志凌就有些闲下来，无所适从了，每天只是看看书，给圈内朋友打打电话，学习怎么当好一个经纪人和星探。
几天之后，等游戏公测已经稳步安排下去、顾诚重新空下来时，才发现林志凌就这么晾着也不是办法。于是他想了想，本着有枣没枣打一杆子的心态，林志凌安排了一个新任务：去圈内寻访目前不得志的、和现有经纪公司闹掰的扑街艺人；以及打听湾湾娱乐圈内目前正在筹资的影视项目。
等林志凌把这些情报搜集回来，凭顾诚的火眼金睛自然能挑一挑这里头有没有什么值得投资的干货。
另一方面，这种有的放矢的努力，也可以让林志凌更快成长起来。比她窝在那儿闭门造车看各个成功经纪人的传记和教科书有用得多。
林志凌觉得这个工作很有趣，拿了顾诚预支给她的招待费，立刻每天找圈内一切认识的资源，请客吃饭喝咖啡，打探消息挖掘商机。
林志凌本来就有交际花的天赋，学历又高，气场又知性有礼。不过一个多星期，湾湾娱乐圈内好多人都听说了：有个大陆来的，搞互联网公司起家的老板，最近一直在圈内寻找值得投资的项目和艺人。
很快林志凌案头的项目资料就堆成了山。
这天已经是11月下旬了，顾诚觉得留在湾湾也没什么事情，便准备把林志凌搜集回来的消息统统扫一遍，如果没什么值得投的，他就要回国了。
林志凌略带忐忑地看着顾诚把一份份文件扫一眼又丢开，紧张得跟个小媳妇儿似得。
毕竟，这个世上没那么多好项目，顾诚也无非是本着捡漏的心态，了解一下世面先。林志凌打探到的那些求投资的影视剧、艺人，20个里面能有1个靠谱的，就算有眼光了。
“蔡依琳……我让你打探的这个女歌手，现在究竟什么情况？你这个报告既没说她自由身，也没说她在哪个经纪公司发片，不清不楚的。”
顾诚先把他自己吩咐的、最关心的东西扫完。然后一条条质询林志凌。
毕竟能让他记得名字的本时代歌手不多，除了周洁伦，湾湾他也就只知道一个蔡依琳了。
林志凌耐心地解释：“这个蔡依琳去年就出道了，也稍微火过一阵子。之所以我那么填她的经济状态，是因为她现在确实没和任何经济公司合作发唱片，但也不是自由身……”
“说具体点儿。”顾诚示意林志凌坐下慢慢说，他自己则抿了一口红茶，觉得这个情况似乎有些有趣。
林志凌娓娓道来：“是这样的，蔡依琳的经纪公司名叫大声工作室，99年出道前签的。发了两张唱片之后，蔡依琳表示公司对她压榨太狠了，出名后让她必须以每年2张唱片的速度发片，而且很多歌她不喜欢，认为公司过度消费她的‘宅男女神’属性。
所以她8月份的时候发了声明，不和目前的经纪公司合作了，但合同没到期，所以现在属于赋闲在家耗着。”
这么一解释，顾诚就听懂了：不违约，但也不发碟，就耗着。
但这仅仅是蔡依琳单方面对外公开的说法，不排除她美化自身人品的可能性。
顾诚对这段历史内幕不了解，他也不想去猜测。
从本质上来说，他还是比较欣赏那些讲义气的艺人的。尤其是在目前的时代环境下，经纪公司砸钱包装一个solo艺人是担了不少风险的，和风投差不多。虽然互联网的崛起让艺人的要价权越来越高，但顾诚觉得“借钱求包装的时候拿投资人当风投、赚钱了之后拿对方当贷款银行”这种行为肯定的不义的。
正是因为这个考虑，当初他很欣赏权宝雅的仗义，也力劝权宝雅和s…m签长约。
如果蔡依琳不能证明自己的信义，哪怕知道签下这个女歌手可以大赚，顾诚也不愿意签。
他想了想问道：“那么，那个蔡依琳目前有和其他经纪公司接触么？”
这个问题林志凌倒是回答得很干脆：“没听说，应该现在就是安安分分宅在那儿，自己进修。”
这么说来，顾诚对蔡依琳的信心又多了几分。
他吩咐道：“那就晾她一年。如果她耐得住寂寞，没有动作，就可以证明她真是因为不喜欢被经纪公司过度消费、不喜欢对方挑的音乐风格而蛰伏。如果她耐不住寂寞，那就证明她是因为不义，红了之后想飞高枝拿更多分成。”
如果是因为创作理念和不愿意被定义为“宅男杀手”而蛰伏，顾诚觉得这完全是可以原谅的。一切就让时间去检验吧。
蔡依琳的事儿这就算是翻篇了，顾诚继续往下看，其他女歌手没啥出彩的。他看完之后继续看目前湾湾圈子里筹拍求投资的影视作品。
翻过十几部没钱途的东西之后，他的目光落在一部名叫《流星花园》的筹组要约上。
第59章 城府
“看来，回大陆的日子又要缓几天了。”顾诚看到《流星花园》这条筹组要约之后，便如此暗暗对自己说。
这是一部10后都听说过的00后电视剧，顾诚前世隐约记得它的版权卖了好几个国家，投资回报率想必非常可观。
虽然站在眼下的权威鉴赏角度，偶像剧这种题材有点过low2000年以前，湾湾人最多拍拍琼瑶言情剧，但是不会拍新式偶像剧，因为圈内大导都还要端着逼格，不愿意放下身段去拍那些直接炫富装逼的霸道狂少。
但顾诚只是想当投资人，low不low就和他无关了。
而且顾诚可以预见，在传奇收费运营之后的前半年，游戏的绝大部分毛利肯定会重新反哺到推广费用上去。比如给全国各地的网吧老板推广安装“支付宝”代充值系统，就要不小的补贴开销。
所以，这种被历史书称作现象级的片子，能凑钱投资当然要投了。赚个千儿八百万的分成，对于一年半载内依然有缺钱风险的顾诚来说，也是不无小补。
“知道这个剧组筹措到哪一步了么？目前有哪些人？缺多少钱？现有发起方的股权结构如何？”
顾诚丢下文案，直接就是一连三个问题甩过去。
林志凌微微有些慌乱，匆忙翻出一页笔记，说道：“嗯……制作方是福隆制片公司，制片人柴智苹，导演也是同一家公司的，剧本改编自扶桑漫画《花样男子》。但制片方目前对前景还看不准，不肯现金买改编权，只和原著作者谈编权入股。
别的信息，目前的公开渠道就打听不到了。如果您需要的话，我可以托朋友约一下对方公司谈谈。”
“行，那就约一下吧。”顾诚想了想，示意林志凌去安排。
林志凌这次的情报工作实在不算好，毕竟连对方需要多少预算、差多少募股缺口都不知道。但顾诚考虑到林志凌算是初阵，也就不去苛责了，以后一回生二回熟就是。
再说接触过小制作的人都知道，剧本和演员本来就是浮动的，关键看拉到多少钱。有经费可以燃烧，场面戏、大角色自然能往里堆。拉不到钱，就只能用新人拍拍室内戏，值钱的道具都不能上。
“好像《流星花园》用的演员都是业余的吧？估计剧组根本不受重视，应该是制片方鸟枪法试水的作品。”顾诚如是想道。
……
三天之后，林志凌通过圈内仅有的几个朋友，帮顾诚约到了《流星花园》的制片方。也通过请人吃饭塞红包，摸清了一些额外的内幕情报。
据说《流星花园》并不是福隆制片公司的股东们看好的剧。但实际经营者、总经理柴智萍非常想试水。
这是典型的娱乐公司经营者拿股东的钱来冒险、为自己的履历贴金无论赚赔，钱都是公司的；但是一旦赚了，名声就是制片人个人的；而且她笼络、培养起来的新人演员也会获得一定的圈内声望，甚至成为当红炸子鸡。
有分歧，经营者对外部投资的需求才会越强烈。柴智萍需要用一条“外部投资者都看好这部戏、愿意实打实投钱”的消息，到股东们眼前放放烟雾弹。
接洽的日子很快到了，或许是林志凌比较细心，想到了顾诚可能不愿意和一个老女人喝酒，所以把地方约在了紫藤庐。
紫藤庐位于城南大安森林公园一角；故而虽然算市区，环境却非常清幽，素来号称湾湾第一茶道馆。
在茶楼见面谈生意，自然不虞有灌醉的风险。
顾诚和林志凌是请客的一方，比约定的时间早到了20分钟。谁知进包厢的时候，柴智萍还是等在那里了。
柴智萍是个年近四旬的老女人，化妆保养得不错。但是见面的第一眼，顾诚就不太喜欢对方看男人的那种眼神尤其是看帅男的眼神。
可惜，在商言商。不得不承认正是这样的女人，偏偏最懂女人想要看到些什么，尤其是能够戳中涉世未深小姑娘的g…点。
柴智萍是老江湖了，一见面就堆着笑打探对方的底细：“能蒙顾先生相邀，真是荣幸。都说不是猛龙不过江，顾先生从大陆来，最近能在圈子里屡屡下手，本钱真是让人羡慕呢。”
“柴姨过奖了。我原先是搞互联网的，你也知道互联网前阵子泡沫破了。就换换脑子，到内容产业圈子里找找看机会。就当给点学费了。”
一个“柴姨”，顿时把老女人的亲近挡了回去，顿时十分尴尬。柴智萍有些气恼，旋即想起面前的帅哥并不是任她鱼肉的新人小鲜肉，而是投资人，也就收敛起了轻浮。
三人这才开始安静喝茶。
一旁的林志凌察言观色，见有冷场的趋势，喝完一小杯冻顶之后，顺口把话题转移回生意上，温糯软语地说：“柴姐，我们顾总跟您开玩笑呢。其实他最近的投资眼光可准了，周洁伦的大陆代理权就是他签走的……”
“喔？周洁伦也被你们签走了？”柴智萍的眼神中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期待。
顾诚撇到柴智萍的眼神，就知道事情要糟，连忙补了几句：“其实我就是鸟枪法赌，除了周洁伦还签了其他三四个新歌手的代理权，都不到几十万的代价，没想到周洁伦这笔赌中了。其实一开始我还想签刚刚冷下来的蔡依琳，但是蔡依琳的经纪公司给脸不要脸，跟老子要100万解约费，我就没尿他们。”
他一边说，一边还故作镇定地搂了搂林志凌的腰，微微掐了一下，摆出副无所谓的花花大少模样。
林志凌心中一紧，强忍住哆嗦没有反抗，她已经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错话了。
柴智萍扫了两眼，心说：“原来只是个广撒网的风投脾性，看来是不太愿意为看中的东西花多大代价了。应该还同时观望了好几个备胎，一会儿倒是不能要价太狠，吓跑了对方。”
按说以柴智萍的阅历、老辣眼光，还不至于被顾诚晃成这样。但关键是顾诚的外形太有欺骗性了，谁能想到一个17周岁还不到的少年人，有如此心机城府呢？
刚才要是顾诚说漏嘴、林志凌救场，那柴智萍妥妥是要怀疑的，毕竟林志凌一看就是滴水不漏的交际花。但两人角色调过来之后，效果就完全不同了。
双方相对诚恳地把合作意向和如今的缺口聊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