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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位寡妇-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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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揭了咋着?”说着一个兵就伸手来揭葡萄的前衣襟。 
  葡萄猛古丁地抓起碗口粗的抵门杠,两脚叉得开开的,挡在台阶口。“不搁下锅,我夯死他!” 
  大兵们可找着个跟他们耍闹的人了,这个俊俏女子要“夯死”谁,真让他们肝尖儿作痒心尖儿打颤。本来是不想碰她的,这下她不是给了口实,好让他们朝她一扑腾,拧住她的嫩胳膊,撕碎那小花袄?他们一步一步往台阶上上,她一步一步退上去,每退一步她都掂掂手上的抵门杠。 
  这时他们发现这个女子有一点不对劲。那两只眼睛不太对劲——缺了点什么。他们互相对视一下,沉默地商量:她是个疯子不是?眼睛不会避人,没有胆怯,不知轻重。要是个疯子就没滋味了。你去扒一个女疯子的裤子,那不作贱自个?那不造几辈子孽? 
  “把锅放下!”葡萄说着,手上的抵门杠在两个掌间转了转。她背后就是大门,脚踏在最上一层台阶上。几个兵见扒在拦马墙上的同伙打算从葡萄背后袭击她,他们飞快使了个眼色,叫他们别动。葡萄一下子明白自己腹背受敌,迅速回头看一眼,一手握住杠子,另一只手把门边的铜钟打响了。那是防匪的钟,谁家都有,遭遇土匪就打。 
  钟声让村里冒出几百扛农具的人。原先扎下营的五十四旅也都挎上武器,拉出了队伍。长官们问警戒哨发生了什么情况,明哨暗哨都说所有的路上都空无一人一马,一切太平。很快有人向长官们报告了打钟的原因,是为一口铁锅。长官们又好气又好笑,把抓兔子揭锅的几个兵绑下,当着史屯人装样地训斥了几句,还把牛皮带丢给葡萄和史六妗子,让她们自己抽打几下出出气。 
  五十四旅在史屯整天就是开庆功会,也不知都去哪里打了胜仗。一庆功就雇戏班子来唱梆子,白天晚上都唱。四十个村子的人都来看戏,街上比过节还热闹,所有作坊都是大风箱拉得呼嗒呼嗒响,伙计们汗珠子落进炸货的大油锅,溅得噼里啪啦响。孙怀清是个梆子迷,却忙得离不开作坊,看戏的人都喜欢吃点心,他揉面擀面手腕子都要折了。 
  葡萄也好看戏,但作坊生意太红火,她得不断地磨面。一条河流过十个村子,河上有二十架水磨。在河上游看,二十架大风车一齐打转,远远近近都呀呀地响,谁都会突然在心里生出莫名的情致。葡萄蹬了一天的磨面机,两腿闪失着走出磨坊。河水里还有阳光天上却没了。她吐了口干掉的唾沫,就想唱一句什么。葡萄是个没什么心思的人,但在这幅景色里站着,她真想有一点心思。 
   
  葡萄是立冬后的一个早晨开始有心思的。那天天还早,葡萄刚刚把灶烧起来。二大已起床了,披着棉袍在圈门口看他的牲口。这时有个人在门外叫门。声音很规矩,不像那些兵。他叫:大爷,给开开门吧。他一定从拦马墙往下看,看见了二大。孙怀清也没有问是谁,就上到台阶上面,把两扇大门打开一扇。葡萄听那个规规矩矩的嗓音说:想借大爷家的磨使使。进来吧进来吧。孙二大把客人让了进来,叫他看着点台阶。 
  来的人是个十八九岁的小伙子。一张长白脸,眉毛好整齐眼睛好干净。他穿一件黑色长衫,围一条格子围巾,背有点驮。孙二大说:磨就在那棚子里,会推不会?小伙子笑笑,说推是推过,多少年不推了。一边说话,他从长衫里拿出个手巾包。葡萄在一旁看着,对二大说:爹,你跟他说,他就别沾手了。我给他推。小伙子说:那哪能呢?大爷您让妹子给指点一下就行。 
  葡萄走过去,从他手里拿过手巾包。她约摸有一斤麦子,磨出来再箩一箩,蒸两个馍就不错。她对二大说,爹你让他等着吧,一会就推完了。 
  她刚走进磨棚,孙怀清跟了进来,悄声说:他那点麦,溜磨缝还不够。他从墙角的一个口袋捧出一捧麦来,兑进磨眼。看着磨盘转起来,他说:唱戏的真不值啥,唱一天一宿混不上两个白馍。葡萄心想,难怪他和她见的小伙子们都不一样,是个唱戏的。后来小伙子天天来借磨,葡萄天天往他麦里添一半自家的新麦。渐渐也就了解到小伙子是开封人,自幼学琴,在剧团是头一把琴师。因为他得肺痨,老板才让他吃点偏食,每天给他额外的一斤小麦。小伙子从来不和葡萄说话,葡萄也不理他,两人却谈得颇热闹,句句话都是通过孙二大讲的。 
  葡萄这天说:“爹,你问他有个名儿没有?” 
  小伙子回答:“大爷,我姓朱,单名梅。” 
  葡萄又说:“爹,他还能在咱这唱几天戏?” 
  小伙子说:“大爷,我们后天一早就走了。这儿的队伍也要开拔了去打老共了。” 
  晚上葡萄到作坊帮忙,二大说:“朱梅这孩子命苦,痨病不轻哩。” 
  “可是不轻,”葡萄说,“听他说话嗓子底下拉着个小风箱。” 
  “拽一天琴弓子,也不省力。才挣俩馍。咱村五合也比他挣得多。”孙二大又说。 
  葡萄认识五合。五合来给孙二大打过短工,本来想让他学徒做糕点做酱油,就是治不了他的偷嘴,拉倒了。 
  “孩子是个好孩子。我说朱梅。谁家闺女说给他谁倒楣,看他拿什么养活媳妇?再说寿也太浅了。” 
  葡萄手在油酥面上揉着,心里满是心思。 
  第二天村里有一家娶媳妇,趁着戏班子还没走,雇他们唱几段堂会。新郎原是抽上签去顶壮丁的,家里借了几十块大洋,找了个壮丁替身,所以娶亲就显出凑合来。也没有买白灰刷墙,只在新打的窑洞里用新麦秸加泥抹了一下。葡萄听见吹响器就待不住了,赶忙把磨成的面装了口袋,扛上驴车,从河边赶回家,换上一身新做的棉袄。日本人投了降,日本货在史屯集上还总是俏销。孙二大店里进了日本产的假缎子,若他不先剪一块给葡萄留着,就让闺女、媳妇们抢光了。葡萄做的这件假缎子棉袄是粉底白花,颜色太娇她一直不想穿。这时把它套上,跑出门,又跑回来,照照镜子,心里没底得很。自己是个守寡女人,穿这么娇艳是要作怪去了。但葡萄怕谁呢?她胸一挺,下巴一抬,我葡萄是风流寡妇又怎样?铁脑刚死的时候,她一边头发长,一边头发短,在街上给人指戳说成是“奸细媳妇”,她当街叫板:“你不是孬货站到我面前来!敢当我面叫我奸细媳妇不敢!” 
  葡萄跑到娶亲的那家,见朱梅也穿了件红坎肩,坐在窑院里拉琴。他看葡萄一眼,马上把头低下来。葡萄却不饶他,眼睛等在原地,等他再一次抬头来看她。朱梅的脸也不白了,腮帮上涂了胭脂似的。虽然不敢正眼看葡萄,但葡萄知道他琴就是拉给她一人听的。琴弓上长长的白色马鬃和他油乎乎的黑色半长头发一块甩动,文文静静一个人竟也会撒人来疯。到了闹洞房的时间,葡萄挤在大叫大笑的人群里,感觉一股文弱气息就吹在她脖梗上。葡萄不是不敢回头,是怕一回头吓住他。他吹在她脖梗上的温乎气儿带一点他的味道。是苦丝丝的药腥味道。 
  朱梅突然说话了。他说:“你看,葡萄,往那边墙上看!”洞房里点着十几支红蜡烛,他的手扯了一下她的手,要她往右边看。 
  烛焰里葡萄看见墙上长出的麦苗来。那是漏在麦秸里的麦粒掺和到抹墙的泥里了。所有人都没看见这道奇观,只有朱梅和葡萄看见了。葡萄用力扯了扯朱梅的手。 
  两人前后隔了两百步,从河下游往上走。村里的狗都去新窑周围凑热闹了。河上的风车吱呀吱呀地响,葡萄慢下步子来,满心的心思乱得很。和铁脑入洞房她没有像这时的感觉,肠子都要化成水了。 
  朱梅赶了上来,嗓子底下的小风箱拉得可紧。葡萄心里疼他,后悔自己走得太快,又尽是上坡坎。河上风利,可别把他病吹犯了。她虽是这么一肚子柔肠地疼他,话还是直戳戳的: 
  “也不知叫一声!一叫我不就停下等你了?” 
  朱梅脸是红的,嘴唇青白。他就那样青白着一张嘴笑笑,活活一个梁山伯。 
  葡萄的身子不舒服起来,有个地方在受熬煎。她说:“咋办哩?”朱梅明白她指什么,回答道:“你说咋办就咋办。” 
  “你能和我公公去说说不能?” 
  “我说啥呀?” 
  葡萄一看,没指望了,他已经怕成这样。她说:“那我去说吧。” 
  “葡萄,”朱梅走近来,鼻尖对鼻尖和她站着。“你跟了我,老受罪。” 
  “我可爱受罪。我是受罪坯子。” 
  “你婆家待你好吧?” 
  葡萄不正面回答,说:“俺爹就是那人,看着老恶。你怕他,我去和他说。” 
  朱梅看着这个一身胀鼓鼓的全是血性的年轻寡妇,心里忽悠一下,脑子一片昏暗。再来看看,他两个胳膊已经把她箍在怀里了。 
  葡萄的嘴唇也涨满了汁水似的,麻酥酥的。可朱梅的嘴唇到处地躲,只把它们对在她鬓角上,耳垂上。他把话吹进她耳朵眼儿:“我病没好哩。别把病给你了。” 
  葡萄一听,心里疼坏了。一下子拧过脸来,嘴挤住他的嘴,一股劲地唆起来。 
  两人大喘一口气,脸贴脸地抱住对方。 
  再也没什么说的,他们不久发现已躺在了打散的麦秸上。磨房里一股新面的香味,风车闲悠悠吱呀一声,又吱呀一声。葡萄觉得身体下面不带劲,手摸一下,她自己的汁水滚热地打湿了厚厚的麦草。她和铁脑头一次同房怎么和这次不一样呢?铁脑妈托了铁脑的姐姐玛瑙把洞房里的事给她说过一遍。玛瑙板着脸跟个教书先生似的,让她怎样给男人行方便。她说到过这水儿,她说你要是得劲身子里就会出来水水,你要是喜欢他,他还没咋你,那水水儿就会汪出来。葡萄想,原来真是这样;她和朱梅光站着你瞅我我瞅你,棉裤就湿了。朱梅都觉出来了,完事之后他拉着小风箱问她:“你吃过葡萄没?” 
  “没。” 
  “知道啥样不?” 
  “不。” 
  “你就是一颗葡萄,一碰尽是甜水儿。” 
  她知道他说的什么,一巴掌打在他手背上。那手还搁在她嘴唇上。她可想他再说几句这样的话,馊是馊了点,但听着她身上又来了那股快活的熬煎。 
  他们约好第二天早上在史屯街上见,由葡萄领着朱梅去和孙怀清说。葡萄话都想好了,想了一整夜的软和话。第一句是:爹,你就把葡萄当个亲闺女吧。闺女总不能留家里,总得嫁出去。嫁出去,葡萄还一样回来孝敬您,有病有灾,葡萄随叫随到。 
  他们约的见面地点是街外面的小学校门口。早饭做好,给二大焐在灶上,葡萄就踩着厚厚的霜出去了。她背着一把柴刀,想去砍些烧的。其实她是想躲避和二大见面。她一下一下挥着砍刀,手上年年发的冻疮让砍刀一震,就开了口。一会手背上张开几个血红的小嘴。她逼着自己想孙家对不住她的地方。铁脑妈的刻薄,玛瑙的挑剔,她狠着心地让自个去恼她们。过去她动不动就会恼她们,这时却怎样也恼不起来。任她猛力挥柴刀,手上裂口流出血来,她心里还是攒不起那股力来恼谁。她又去想铁脑,他为难过她多少次?连她走道他都跟玛瑙叨咕:这货吃胖了,走路都费气。可铁脑已经不在了呀。她这时一边砍杂树枝子一边恼自己,平常的气性这时都哪去了? 
  在小学校门口站到太阳老高了,还没等着朱梅。她走进学校,孩子们一字一顿在读课本,还有念洋文的,一群小老鸹似的“啊、哎”地叫。她走到学校旁边的洋庵堂,洋姑子们早都死光了,还有些洋姑子们教出来的中国姑子。葡萄知道姑子不叫姑子,叫嬷嬷。她找着一个中年嬷嬷,问她戏班子的人全哪里去了。戏班子昨天半夜全跑了,嬷嬷说:一个军官调戏了戏班的一个女戏子,让男戏子给揍了一顿。军官就带了一个连的人来要抓男女戏子。老板把俩人藏了,军官要他一早交人,不交戏班子全体人马都得绑走。老板带着几十口人连夜跑了。葡萄问:见那琴师没有?他们跑的时候谁都没听见,也没看见,嬷嬷回答。葡萄说:“嬷嬷知道他们去哪儿了吗?” 
  嬷嬷说:“那敢知道?” 
  嬷嬷见葡萄垂着两只手僵僵地站在那里,魂都散光了。嬷嬷知道葡萄是谁,打小就来学校送伞,送雨鞋,也常常来教堂看嬷嬷们做祷告。她也知道葡萄的男人铁脑怎么死的。再去想想那个白净俊俏的痨鬼子琴师,她什么全明白了。嬷嬷之所以成嬷嬷,就是太知道天下无非那么几个故事,男女们都在故事里,不知故事其实早就让古人演絮了,看絮了。 
  嬷嬷告诉葡萄做人都身不由己,她也该想开,别怪他。葡萄问她:“他啥也没留下?” 
  嬷嬷说:“叫我去给你问问。” 
  嬷嬷问了其他几个嬷嬷,最后真还问出了名堂。扫地老头从兜里摸出个洋火盒,里面有个银戒指。老头对葡萄说:“孩子他叫我给你送去,叫我夜里就去。我想不就是个戒指吗?半夜去打门,还不当我是兵是匪?” 
  葡萄拿过戒指,一跺脚,转身飞跑。她先跑到下郑州的官路上,向一个卖洗脸水卖茶的老婆儿打听戏班子的去向。老婆儿直摇头。她又跑了十多里地,在火车站上打听,也都说没见什么剧团。 
  下午时,葡萄头发上挂着黄土,两只鞋也穿飞了。她又回到小学校时,正见那个中年嬷嬷和一个老嬷嬷在井上摇辘轳把。葡萄上去挤开她们,把一桶水从一百多尺深的井里一口气摇上来。 
  嬷嬷说:“你还想问点啥?” 
  葡萄这才明白她回到这里确实是想再问出点什么。 
  “再问我就告诉你,”嬷嬷平和地看着葡萄,“他要有心,他会回来找你。” 
  葡萄嘴巴抖了一下,也没说声谢谢。看着两个嬷嬷把水倒进一个木桶,合拎着走去。 
   
  银脑回来是物价天天见涨的时候。银脑的学名是孙少隽,比三弟铁脑整整大一轮,比二弟弟铜脑大九岁。银脑十六岁出门读军校,连这回也才是第二次回家。第一次是抗日战争的第二年,他从南方回来,想开小差。孙怀清要把他揍回去,他委屈,说日本人打不赢,整天打中国人,他打烦了。最后还是拧不过他爸,回了部队。这时他已是个中校,带着六个勤务和警卫,还有一大一小两个太太,乘着两辆马车回到史屯。 
  银脑和两个弟弟不同。他咋唬,爱摆谱,爱显能耐,一进了史屯的街就是妗子、大娘地打招呼,其实出去这么多年,多数人都给他叫错了。他带回包着金银锡纸的烟卷,印着美女的小瓶花露水,一纸箱糖果,村里人全到了,院子站不下就扒在上面拦马墙上,等银脑的勤务兵给他们发糖果、烟卷。不少女人得了花露水,当场打开盖抹上,香得喷嚏打成一片。 
  到了第二天晚上,还有一群群的村邻跑到孙家大院来热闹。他们大多数是银脑从小玩尿泥的朋友,见银脑没有官架子,也都放肆起来。一个问银脑官升那么快,是打鬼子立功不是。银脑回答那可不,身上挂了四、五处花。那能叫我们看看不能?银脑这时穿的是大布小衫,胸前只有三个扣子。他把衫子一扒,指着肩膀上一前一后两块枪伤:这是上海挂上的彩。又指着左臂,这是徐州,这是武汉。 
  一个人说:“还画上地图了。” 
  另一个问:“还有呢?” 
  “还有就不能看啦。”银脑指指大腿,又斜一眼坐在一边纺花的葡萄。 
  “都是鬼子打的?鬼子枪法够神的。” 
  “老共更神,这一枪差点让我断子绝孙。”银脑说。然后冲葡萄嚷一句:“得罪啦,弟妹!” 
  “也和老共打过?” 
  大家让他说说故事。银脑开了几瓶高粱酒,自己拿一瓶对着酒瓶口喝,剩下的人把几瓶酒传递着,你一口我一口,一会眼全喝红了。银脑一个手酒瓶子,一个手烟袋锅,吹嘘起打仗的事,败仗也好胜仗也好,让他一说都成了书。再喝一会,大家对他打日本还是打老共全不计较了。 
  葡萄在一边把纺车摇得嗡嗡响,心里奇怪,这位大哥和铁脑、铜脑这么不像,一个恁大的窑院都盛不住他的嗓门。谁小声问一句:你咋娶了俩媳妇?他大声回答:一个会够使? 
  第三天银脑就到处串门,打听谁家挖窑挖出冥器的盆盆罐罐了。在街上逛,碰着古董掮客,他也连哄带吓买下几件。史屯街上隔天一个集市,隔一两个集总有人背着不知是真是假的墓葬品,等着洛城里的人来买。他们知道谁可能是顾客,见了换上便服长衫的银脑,就贼头贼脑凑上来,扯他一把,使个嘴脸,意思是想看货色跟我走。 
  晚上孙怀清见大儿子堆了一堆破罐烂瓶在院子里,脸便一拉老长:“有钱烧,就买地置房产。” 
  “爹你这回可错了。眼下什么都能买,就不能买房买地。”大儿子对爹说,“我还要劝你把地把房都卖了呢。” 
  “卖了我啃你这些瓦罐子?” 
  银脑说起东北的老共分田分地的事。孙怀清说:“啥稀罕事?三几年安徽那边闹得多凶?地主都斗死了,打跑了,现在不都闹完了?山里老共的队伍缺吃,就下来找个财主斗斗,把人粮分分,就这你就不种地不住房了?老八我也不是没打过交道,有时他们缺钱花,还打借条跟我借了两百块大洋。借条我都锁着呢。” 
  “这一回不一样。我在外头这些年,死都死过几回,啥也没长进,就是学会看气数。老蒋气数尽了。” 
  “他尽尽呗。我种田做生意,谁来交谁的钱税。” 
  “现在有点儿权势的都贪污,有点钱的都走私。蒋经国枪毙那么多走私黄金的军官,挡不挡得住?脑袋在,照样走私。都在留后手准备外逃。这我才不叫你买房置地。” 
  刚睡下,听见村里的狗咬起来,再过一阵,就有人来打孙家的门。警卫们一时醒不过懵儿来。孙怀清对他们说:“都听我的。谁也甭乱动。”他披衣趿鞋跑到前院里问是谁在打门。外面的人不应声,还是打门。打门的声音多礼得很,就是拍几下门环,停一停,又几三下。孙怀清突然想了起来,上回来和他借钱的老八也是这样打门。他身上突发一层水痘似的发了一身汗。他对门外说:“是借钱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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