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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钟山-最后一个士兵-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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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谢过汉子,拿了两个饼子出来了。他又走到了山上,在山头上,他狼吞虎咽地把饼子吃光了。这会儿他才感到累和困,两天了,他不仅没吃东西,连眼皮也没合过一下。暂三军的人来过了,独立团的人却没来,那大部队撤到哪去了呢?他还没想清楚,就迷糊过去了。

  夜半时分,他醒了,是被冻醒的。初春的夜晚还是寒冷的,他的上身仍穿着过冬的棉衣,为了行军打仗方便,他们都没有穿棉裤,而是穿着夹裤。清醒过来的王青贵脑子已经清醒了。

  这次暂三军对他们不依不饶的,看来独立团的处境已经很危险了。独立团的任务就是拖住暂三军,不让蒋介石把部队调到关外去。这一年多来,他们一直和暂三军周旋着。以前也有困难的时候,那时候团长张乐天有把部队调到山西的打算,可后来还是坚持下来了。这次好像不同以往,前些天独立团和暂三军打了一场遭遇战,独立团死伤近半,野战医院一下子住满了人。野战医院归军分区管,原打算是想把野战医院调走的。军分区的大队人马已经开赴到山海关去了,这是上级的命令,独立团的人意识到,在东北要有一场大仗和恶仗了。那阵儿,正是辽沈战役打响的前夕,敌我双方都在调兵遣将。野战医院因为伤员过多,暂时没有走成,这回只能和独立团一起东躲西藏了。

  王青贵坐在山头上,背靠着一棵树,他说不清独立团撤到哪儿去了。没有独立团的消息,他只能打听敌人的消息了,敌人在闻着风地追赶独立团,说不定追上敌人,离大部队也就不远了。事不宜迟,他说走就走。走之前,他检查了一下怀里的枪,枪是短枪,还有六发子弹。阻击战一战,他们不仅打光了人,还拼光了所有的弹药。有六发子弹,让他心里多少踏实了一些。他望一眼北斗星的方向,又踏上了寻找队伍的征程。

  他知道,要想寻找到部队,他不能一味地在安静的地方转悠。暂三军现在在穷追不舍地猛打损兵折将的独立团,只有战斗的地方,才会有大部队的身影。追踪着部队,也在寻找着暂三军。

  王青贵就这么走走停停,不时地打探着。第五天的时候,他来到了辛集村。刚开始他不知道这个村子叫辛集,知道辛集还是以后的事。那仍是一天的傍晚,太阳的大半个身子已经隐没到西边的山后了,他想找个老乡家休息一晚上,打听一下情况,明天天亮再走,这几天他都是这么过来的。他刚走进村口,看见一个老汉放羊回来,十几只羊和老汉一样地精瘦。他看见了老汉,老汉也看见了他,老汉怔了一下,他走上前,还没开口,老汉先说话了:你们怎么又回来了?

  他惊喜地问:独立团来过了?

  老汉答:上午你们不是在我家里讨过水么?

  他立在老汉眼前,焦急又渴望地说:我在寻找队伍,独立团现在在哪儿?

  老汉看了他几眼,似乎在琢磨他的真实身份,半晌老汉才说:独立团是昨天半夜来的,就扎在南山沟里。早晨到村里讨水,还在南山沟里吃了顿早饭,后来又慌慌张张地往西边去了,抬着上百号伤员。他们前脚刚走,暂三军的人就追过来了,好悬哟。
  王青贵不想进村了,看来独立团离这里没多远,抬着那么多伤员,还有医院、后勤的全部家当,想必也不会走得太远。他要去追赶队伍,也许明天他就会追上了。这么想过,他放弃了进村休整的打算,谢过老汉,向西快步追去,他乎是在跑了。身后的老汉道:我估摸他们要进雁荡山了。他又一次转身冲老汉挥一下手。

  一口气跑下去,前面黑乎乎的一片山影,那就是雁荡山了。雁荡山对他来说并不陌生, 以前独立大队休整时,曾来过雁荡山。这个夜晚,月明星稀,很适合赶路,因为队伍就在眼前,他的双腿就有了动力和方向。他正在走着,突然前方不远处,传来了一阵密集的枪声,这是他离开辛集村一个时辰后发生的事。星星还没布满天空,似圆非圆的月亮悬在东天的一角。他狂乱的心和那枪声一样突突地跳着。他知道,自己的队伍就在枪响的方向,从枪声中判断,在前方不到二里路的地方,就是战场。他从腰间拔出了短枪,迂回着向前跑去。这会儿,他看清了交火的阵势,一个山头上有人在向下射击,山两边暂三军的队伍在向上爬。他看清了地形,从左后山的坡地上摸过去,这样他可以和自己的人会合,又能避开敌人。

  当他爬到半山腰时,他几乎都能看到战友们的身影了,他甚至还听到了战友们一边射击,一边发出的吼声:打,狠狠地打——

  他想来个百米冲刺,一下子跃到阵地上去,这时他发现有一队敌人悄悄地迂回到战友身后,向山头上摸了过来。伏击的战友们只一门心思射击正面的敌人,没想到他们的后面已经被敌人摸上来了。如果敌人得逞,只需一个冲锋,我方阵地就会被敌人冲击得七零八落。事不宜迟,他来不及细想,大喊了一声:敌人上来了——就连放了两枪,他看见一个敌人倒下了。敌人迅速向他射击,他靠着树的掩护向山下撤去。他的目的达到,战友们已经发现了身后的敌人,调转枪口向敌人射击。他们一定惊奇,在他们的身后怎么会出现援军。王青贵知道,他不能和敌人纠缠在一起,他和敌人一同处在山坡上,战友分不清敌我,那样是很危险的。他只能先撤下来,再寻找机会和战友们会合。

  敌人被发现了,火力很快把他们压制下来,他们也在仓皇地后撤,这时敌人发现了王青贵。有几个敌人一边射击,一边追过来。子弹在他身前向后飞窜着。他又向后打了两枪,他数着自己射出的子弹,已经四发了,还有两发,枪里最后一定得留一粒给自己,他就是死也不能让敌人抓了俘虏。他正往前奔跑着,突然大腿一热,他一头栽倒在地上。前面就是一条深沟,他顺势滚到了沟里。他负伤了,右大腿上有热热的血在往外流。

  敌人并没有追过来,他就一个人,目标并不大,敌人也许以为他已经被打死了。身后的敌人又向独立团的阻击阵地摸去。王青贵有机会处理自己的伤口,他撕开衣服的一角,把伤口扎上。他躺在那里,听着不远处激烈的枪声,心里暗恨着自己,战友就在眼前,他现在却不能走到队伍中去。他懊悔万分,但是身不由己,因为失血,也因为疲累,那些枪声似乎变得遥远了。他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被一阵密集的枪声又惊醒了,枪声似乎就在他的头上。他睁开眼睛,看见有人越过沟在往前奔跑。突围了,这是他的战友们,他打了个激灵,喊了声:同志,我在这儿——

  枪声,奔跑的脚步声响成一片。他的呼喊太微弱了,没有人能听见的喊声。他恨自己受伤的腿,如果腿不受伤,他说什么也会追上去,和战友们一起突围,现在他不能拖累战友, 战友们也没时间来救他。

  他先是看到战友们一个个越过深沟,不一会儿,又看见敌人一窝蜂似地越过去。渐渐地,枪声远了,稀了。

  他不能在这里再呆下去了,他顺着沟底向前爬去。有几次他试着想站起来,结果都摔了下去,他只能往前爬。战友们远去了,他错失了和战友们重逢的机会。他要活下去,只有活着,他才有可能再去寻找战友。他艰难地向前爬着,月亮掠过他的头顶。又不知过了多久,他的眼前一黑,人再一次失去了知觉。

  王青贵醒过来时,一老一少两个人站在他的面前,确切地说他是被一老一少的说话声惊醒的。他看那老汉似乎有些面熟,又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那少的是个女孩,有十七八岁的样子,咬着下唇,眉目清秀的样子。

  老汉见他睁开眼睛,就说:你伤了,流了不少的血。

  他想说点什么,喉咙里干得他说不出来话来。

  老汉弯下身去,冲女孩说:快,把他扶起来。

  女孩托着他的上半身,他坐了起来,双手却用不上劲儿。老汉和女孩合力把他扶到老汉的背上。老汉摇晃着站了起来,然后又冲女孩说:小兰,把羊赶回去,咱们走。

  老汉驮着他,小兰赶着那十几只羊往回去,这时他才想起来,老汉就是昨晚见过的放羊老汉。

  歇了几次,终于到了老汉家。他躺在炕上,腿上的血还在一点点地往外渗着。小兰在烧水,老汉在翻箱倒柜地找什么东西。他终于拿出一个纸包放在炕上,那是红药。打高桥的时候他也负伤了,他用过那种药。独立大队解放高桥,那是一场大战,那时他是班长,全班的战士最后也拼光了,只剩下一挺机枪一个人,向水塔冲去。水塔是高桥的制高点,上面插着敌人的旗子。那上面守了很多敌人,一个班的人就是攻打那个水塔时牺牲的。最后他一人一枪地冲了上去,把敌人的旗子扯下来,挂上了一面红旗,最后他扶着旗杆,坚持了好一会儿,才一点点地倒下去。那次他身受好几处伤,好在都不要命。他在野战医院休养了一个多月。他抱着旗杆的瞬间被战地记者拍了下来后,发在了报纸上,题目就叫《英雄的旗帜》。高桥战斗中他荣立一等功,出院后被任命为独立团的尖刀排长。

  老汉让他把红药吃了下去,又在他的伤口上涂了些药。老汉这才抬起头长吁口气道:枪子飞了,要是留在身上那可就麻烦了。

  枪伤是在大腿的内侧,子弹穿腿而出,伤了肉和筋脉。小兰为他煮了一碗粥,是小米粥,他坐不起来,也趴不下去,最后就是小兰一勺一勺地喂给他。他心里一热,眼睛就红了,有泪一点一滴地顺着眼角流出来。

  老汉在埋头吸烟,深一口浅一口的。老汉见了他的泪光就说:小伙子,咱爷们儿也是个缘分,没啥。我那大小子也去当兵了,走了三年了,说是入关了,到现在也没个信儿。
  此刻,王青贵理解了老汉一家人的感情,事后他才知道,他所的在小村子叫辛集村。昨晚那场战斗,村里人都听到了枪炮声。老汉姓吴,吴老汉一大早是特地把羊赶到那儿去的,结果就发现了他。

  在以后日子里,老汉和小兰对他很好,白天老汉去放羊了,只有小兰侍候他,给他换药,做饭。他现在已经有力气坐起来了,没事的时候,小兰就和他说话。

  小兰说:我哥也就是你这么大,他离开家那一年十九。

  他看着小兰心里暖暖的,他想起了自己的家,很小的时候父亲就不在了,他和娘相依为命。娘是他参军那一年死的,娘得了一种病,总是喘,一口口地倒气儿。有天夜里,娘终于喘不动了,就那么离开了他。娘没了,他成了一个没有家的孩子,是小分队扩编让他当了兵。他从当兵到现在没回过老家,他的老家叫王家庄,一村子人大部分都姓王。家里没有牵挂,他回不回去也都是一样。

  小兰这么对待他,让他想起了娘。他生病了,娘也是这么一口口地喂他。可娘还是去了,娘的喘病是爹死后得下的,他对爹没什么印象,只记得村后山上的那座坟头。每逢年节的,娘总是带他去给爹上坟,爹是在他两岁那年得一场急病去的。娘死后,他把娘埋在了爹的身边。

  小兰和他说话,他也和小兰说话,他从小兰嘴里知道,小兰的娘也是几年前得病死了,家里只剩下她和爹,靠十几只羊和山边的薄地为生。哥哥当兵后,她一直在想念哥哥,她和爹经常站在村口的路上,向远处张望。她和爹觉得说不定什么时候,哥哥就会回来。

  王青贵又想起,那天傍晚吴老汉在村口张望时的神情,他是在吴老汉的视线里一点点走近的。说不定最初的那一瞬,老汉错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儿子。

  几天之后,他的伤渐渐好了一些,但他还是不能下地,只能靠在墙上向窗外张望。

  小兰就说:你放心,队伍会来找你的。

  他心里清楚,队伍里没人知道他在这里,他只能自己去找队伍。

  小兰有时坐在那儿和他一起望窗外,然后喃喃地说:我可想我哥了,不知他现在好不好?

  小兰这么说时,眼睛里就有了泪水。

  他想安慰小兰两句,又不知说什么,队伍上的事真是不好说。他想起阻击战,自己一个排,十四个兄弟都留在了那个山坡上。他现在又受伤,躺在这里,他能说什么呢?

  晚上,吴老汉回来后,和他并躺在炕上,有一搭无一搭地说部队上的事,通过王青贵对部队的描述,想象着自己的儿子。这种心情,王青贵能够理解。



友谊或爱情

  十几天以后,王青贵能拄着棍子走路了,他更多的时候是站在院子里向远方张望。这么多天,他在心里一直牵挂着部队,可部队的消息一点也没有。每天,吴老汉放羊回来,他都向吴老汉打探部队的消息,然而关于独立团的消息却是音讯皆无。辛集这个四面环山的小村庄,这些日子静得出奇。王青贵只能在心里牵挂着部队了。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王青贵已经融入到吴老汉这个家了,小兰叫他哥哥。有天晚上, 王青贵身边的吴老汉一直在炕上吸烟,王青贵知道老汉有话要说,就静静地等着。终于,吴老汉开口了,他说:小王,你觉得这个家好不好?

  王青贵说:好,你就像我爹,小兰就像我亲妹妹。

  王青贵自从来到这个家,他一直对父女俩充满了感激。他知道,要不是父女俩,他早就活不到现在了。

  吴老汉又说:我那儿一走三年多,连个信儿都没有。

  王青贵听到这儿心就沉一沉,他知道打仗意味着什么。

  吴老汉还说:我老了,小兰是个姑娘,我这家就缺个能顶事儿的男人。

  他意识到吴老汉的用意了,但他沉默着,不知如何作答。

  半晌,又是半晌,吴老汉又说:小王,你觉得我们小兰咋样?

  他说:好。

  他只能用“好”来回答了,这么多天小兰对他就跟对亲哥哥似的,不仅照顾他吃喝,还给他端屎端尿,小兰做这些时脸都是红的。他替小兰心疼,也为小兰心动。在这之前,他还没有这么近距离地和一个姑娘打交道。

  吴老汉似乎鼓足了勇气地说:我这个家你也了解,也就这样子,要是你不嫌弃,就留下别走了。

  他半天没有说话,这些天来,他第一次感受到了家庭的温暖。这么多年东打西拼的,家的概念早就淡漠了,说实话,他真想停在这里就不走了,可独立团牵着他的心,团长,还有那些战友,独立团现在是最困难的时候,被暂三军追得到处跑,此时他不能离开部队,离开战友。以前他也想过,仗不能打一辈子,要是自己能活下来,不再打仗了,自己去干什么?答案是肯定的,那就是二亩地一头牛,回家过日子。现在仗还没有打完,那些战友不知身在何处,他怎么能留下来过日子呢?

  他冲吴老汉说:不,我还要去找队伍。

  吴老汉不再说什么,弄灭了烟,躺在那儿不动了。他知道吴老汉没睡着,他们各自想着心事,就那么静寞着。

  突然,吴老汉说:你是看不上俺家小兰?

  他答:不。

  吴老汉又说:那你看不上这个家?

  他说:不,我是独立团的人,这时候我不能离开他们。

  吴老汉不说什么,叹了口长气,翻转过身去。

  辛集四周的山都绿了的时候,王青贵的伤彻底好了。那天他在院子里试着跳了两步,又蹦了两下,伤口处还隐隐有些疼,但已经没有大碍了,他觉得自己该走了。在那次吴老汉和他谈过话后,他提出要走,但那时他还得拄着棍子。

  吴老汉一听就急了,急吼吼地道:说啥?你这样就想走,你是怕留下担着情分是不?别忘了,我儿子也是队伍的人,这点觉悟我还有。
  从那以后,他没再提出走的事。

  小兰还是那么细心地照料他,这些日子,小兰望着他的目光和眼神已经有了变化,小兰的目光水水地望着他,没说话先脸红了。他看到小兰这样,心里也一跳一跳的。

  那天,他又站在院子里向远方张望。小兰在这之前,把他的军装拆洗了,他是穿着棉袄 、夹裤来的,现在天暖了,这些已经穿不上了。小兰替他找出了哥哥的衣服,做完这些事的小兰,不知什么时候在他身边站下了。她也和他一同向远方张望着。

  他能闻到小兰身上散发出的兰草一样的味道,半晌小兰说:那天晚上,你和爹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他回过身望着小兰,小兰红了脸,低下头,揉着自己的衣角。

  他说:对不起。

  她说:不怪你,你是队伍的人。

  他看见有两滴泪顺着她的脸颊爬了下来。

  他的心疼了一下,一抽一抽的,眼睛也有些湿。他说:等不打仗了,我一定回来找你们。

  小兰低着头回屋去了。那一刻,他的心七上八下的。

  现在他的伤终于好了,他要上路了。

  那天,小兰起了个大早,烙了一摞饼,用一个包袱皮仔细地包了,这是带给他路上吃的。

  吴老汉一直蹲在门口吸烟,轻一口重一口的。像以往一样,三个人吃完早饭,都明白他就要上路了。吴老汉说:我和小兰送送你,反正我也要去放羊。

  三个人、十几只羊就离开了家,向山坡上走去。东西南北,他没有个目标,他说不清部队去哪儿了。一个月前,他亲眼看见部队向西走了,他决定首先选择向西走。三个人和羊默默地向前走,来到他受伤那条沟旁时,吴老汉停住了,用手往前一指道:往前走是雁荡山了。

  他也立住脚,小兰把那包袱递给他,他接过来,手里感到了饼的温热。他不知说什么好,三个人都望着别处。

  他终于说:等我找到部队,不打仗了,我就回家。

  他说完这话时,泪水已经出来了,他向吴老汉和小兰敬了个礼,转过身,大步向前走去。

  走了很远,他回身去望时,吴老汉和小兰仍在那里伫立着,在他的视线里,只是一团模糊的影子了。他的泪水又一次涌出,心里暗自说道:只要我还活着,我会回来的。


留守处

  王青贵又走了许多村庄和山梁,以前独立团经常活动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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