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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爱玲文集第2卷-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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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茵笑道:“我看”小蛮张开嘴让她看了一看,却对着那盒糖发了会呆,闷闷不乐
。家茵便道:“早知我还是买那副手套了!我倒是本来打算买手套的。”小蛮得不的这一句
话,就闹了起来:“唔我不要!我要手套*獱!宗豫很觉抱歉。这孩子真可恶!当着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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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姚妈得空便掩了出去,有几句话要盘问车夫。车夫搁起了脚在汽车里打瞌盹,姚妈倚在
车窗上,一只手抄在衣襟底下,缩着脖子轻声笑道:“嗳,喂!这新先生原来是我们老爷的
女朋友啊?”车夫醒来道:“唔?不知道。从前倒没看见过。”

  姚妈道:“今儿那些东西还不都是老爷自个儿买的——给她做人情,说是‘先生给买的
礼物’。”车夫把呢帽罩到脸上,睡沉沉的道:“我们不知道,别瞎说!”姚妈道:“要你
这么护着她!”她把眼睛一斜,自言自语着:“一直还当我们老爷是个正经人呢!原来
”车夫嫌烦起来,道:“就算他们是本来认识的,也不能就瞎造人家的谣言!”姚妈拍手拍
脚地笑道:

  “瞧你这巴结劲儿!要不是老爷的女朋友,你干吗这样巴结呀?”

  吃点心的时候,姚妈帮着小蛮围饭单,便望着家茵眉花眼笑地道:“这孩子也可怜哪,
没人疼!现在好了,有先生疼,也真是缘份!”宗豫便打断她道:“姚妈,去拿盒洋火来。
”姚妈拿了洋火,又向小蛮道:“真的,小姐,赶明儿好好的念书,也跟先生似的有那么一
肚子学问,爸爸瞧着多高兴啊!”宗豫皱着眉点蛋糕上的蜡烛,道:“好了好了,你去罢,
有什么事情再叫你。”他把蛋糕推到小蛮面前道:“小蛮,得你自己吹。”

  家茵笑道:“一口气把它吹灭,让爸爸帮着点。”

  菊叶青的方棱茶杯。吃着茶,宗豫与家茵说的一些话都是孩子的话。两人其实什么话都
不想说,心里静静的。讲的那些话如同折给孩子玩的纸船,浮在清而深的沉默的水上。宗豫
看看她,她坐的那地方照着点太阳。她穿着件袍子,想必是旧的,因为还是前两年行的大袖
口。苍翠的呢,上面卷着点银毛,太阳照在上面也蓝阴阴的成了月光,仿佛“日色冷青松”


  姚妈进来说:“虞小姐电话。”家茵诧异道:“咦?谁打电话给我?”她一出去,姚妈
便搭讪着立在一旁向宗豫笑道:

  “不怪我们小姐一会儿都离不开先生。连我们底下人都在那儿说:‘真难得的,这位虞
小姐,又和气,又大方,看是得人心’——”宗豫沉下脸来道:“你怎么尽管罗唆?”正说
着,家茵已经进来了,说:“对不起,我现在有点儿事情,就要走了。”

  宗豫见她面色不大好,站起来扶着椅子,说了声“咦”——家茵苦笑着又解释了一句:
“没什么。我们家乡有一个人到上海来了。我们那儿房东太太打电话来告诉我。”

  是她父亲来。家茵最后一次见到她父亲的时候,他还是个风度翩翩的浪子,现在变成一
个邋遢老头子了,鼻子也钩了,眼睛也黄了,抖抖呵呵的,袍子上罩着件旧马裤呢大衣。

  外貌有这样的改变,而她一点都不诧异——她从前太恨他,太“认识”他了,真正的了
解一定是从爱而来的,但是恨也有它的一种奇异的彻底的了解。

  她极力镇定着,问道:“爸爸你怎么会来了?”她父亲迎上来笑道:“嗳呀我的孩子,
现在长的真真是俊!嗬!我要是在外边见了真不认识你了!”家茵单刀直入便道:“爸爸你
到上海来有什么事吗?”虞老先生收起了笑容,恳切地叫了她一声道:“家茵!我就只有你
一个女儿,我跟你娘虽然离了,你总是我的女儿,我怎么不想来看看你呢?”家茵皱着眉毛
别过脸去道:“那些话还说它干什么呢?”虞老先生道:“家茵!我知道你一定恨我的,为
着你娘。也难怪你!*銧!你娘真是冤枉受了许多苦啊!”他一眼瞥见桌上一个照相架子,*
阕呓叭ィ攀郑焉碜右淮欤驼掌扯粤诚嗔艘幌啵械溃*

  “嗳呀!这就她吧?呀,头发都白了,可不是忧能伤人吗?我真是负心——”他脱下瓜
皮帽摸摸自己的头,叹道:“自己倒还年轻,把你害苦了,现在悔之已晚了!”家茵不愿意
他对着照片指手划脚,仿佛亵渎了照片,她径自把那镜架拿起来收到抽屉里。她父亲面不改
色的继续向她表白下去道:“你瞧,我这次就是跟一个人来的。你那个娘——我现在娶的一
个——她也想跟着来,我就带她来。可见我是回心转意了!”

  家茵焦虑地问道:“爸爸,我这儿问你呢!你这次到底到上海来干什么的?”虞老先生
道:“家茵!我现在一心归正了,倒想找个事做做,所以来看看,有什么发展的机会。”家
茵道:

  “嗳哟,爸爸,你做事恐怕也不惯,我劝你还是回去吧!”两人站着说了半天,虞老先
生到此方才端着架子,在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徐徐地捞着下巴,笑道:“上海这么大地方
,凭我这点儿本事,我要是诚心做,还怕——”家茵皱紧了眉头道:“爸爸看你不知道现在
找事的苦处!”虞老先生道:“连你都找得到事,我到底是个男子汉哪——嗳,真的,你现
在在哪儿做事呀?”家茵道:“我这也是个同学介绍的,在一家人家教书。这一次我真为了
找不到事急够了,所以我劝你回去。”

  虞先生略愣了一愣,立起来背着手转来转去道:“我就是听你的话回去,连盘缠钱都没
有呢,白跑一趟,算什么呢?”家茵道:“不过你在这儿住下来,也费钱啊!”虞老先生自
卫地又有点惭恧咕噜了一句:“我就住在你那个娘的一个妹夫那儿。”

  家茵也不去理会那些,自道:“爸爸,我这儿省下来的有五万块钱,你要是回去我就给
你拿这个买张船票。”虞先生听到这数目,心里动了一动,因道:“嗳,家茵你不知道,一
言难尽!我来的盘缠钱还是东凑西挪,借来的,你这样叫我回去拿什么脸见人呢?”家茵道
:“我就只有这几个钱了。我也是新近才找到事。”虞老先生狐疑地看看她这一身穿着,又
把她那简陋的房间观察了一番,不禁摇头长叹道:“*銧!看你这样子我真是看不出,原来*
阋彩钦饷纯喟。**銧!其实论理呀,你今年也二十五了吧?其实应该是我做爸爸的责任,找
一个门当户对的人家儿,那么也就用不着自个儿这里苦了!”家茵蹙额背转身去道:“爸爸
你这些废话还说它干吗?”虞老先生自嗳:“算了吧!我不能反而再来连累你了!你刚才说
的有多少钱?”他陡地掉转话锋,变得非常爽快利落:“那么你就给我。我明天一早就走。
”家茵取钥匙开抽屉拿钱,道:“你可认识那船公司?”虞老先生接过钱去,笑道:“*銧*
∧惚鹂床黄鹞野职郑 俏以趺醋愿龆桓鋈伺艿缴虾@吹哪兀俊彼底牛咽卿熹烊魅鞯
仵饬顺鋈ァ*

  他第二次出现,是在夏家的大门口,宗豫赶回来吃了顿午饭刚上了车子要走——他这一
向总是常常回来吃饭的时候多——虞老先生注意到那部汽车,把车中人的身份年纪都也看在
眼里。他上门揿铃:“这儿有个虞小姐在这儿是吧?”他嗓门子很大,姚妈诧异非凡,虎起
了一张脸道:“是的。干吗?”

  虞老先生道:“进去通报一声,就说是她的老太爷来看她了。”

  姚妈将头一抬又一低,把他上上下下看了道:“老太爷?”

  里面客室的门恰巧没关上,让家茵听见了,她疑疑惑惑走出来问:“找我啊?”一看见
她父亲,不由得冲口而来道:

  “咦?你怎么没走?”虞老先生笑了起来道:“傻孩子,我干吗走?我走,我倒不来了
!”家茵发急道:“爸爸你怎么到这儿来了?”虞老先生大摇大摆的便往里走,道:“我上
你那儿去,你不在家*獱!”家茵几乎要顿足,跟在他后面道:“我怎么能在这儿见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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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姚妈引路进客室,笑道:“你别客气,虞小姐在这儿,还不就跟自个家里一样,您请坐
,我这儿就去沏!”竟忙得花枝招展起来。小蛮见了生人,照例缩到一边去眈眈注视着。虞
老先生也夸奖了一声:“呦!这孩子真喜相!”家茵一等姚妈出去了,便焦忧地低声说道:
“嗳呀,爸爸,真的——我待会儿回去再跟你说吧。你先走好不好?”虞老先生倒摊手摊脚
坐下来,又笑又叹道:“嗳,你到底年纪轻,实心眼儿!你真造化,碰到这么一份人家,就
看刚才他们那位妈妈这一份热络,干吗还要拘呢,就这儿椅子坐着不也舒服些么?”他在沙
发上颠了一颠,跷起腿来,头动尾巴摇的微笑说下去:“也许有机会他们主人回来了,托他
给我找个事,还怕不成么?”家茵越发慌了,四顾无人,道:“爸爸!你这些话给人听见了
,拿我们当什么呢?我求求你——”

  一语未完,姚妈进来奉茶,又送过香烟来,帮着点火道:

  “老太爷抽烟。”虞老先生道:“劳驾劳驾!”他向家茵心平气和地一挥手道:“你们
有功课,我坐在这儿等着好了。”姚妈道:“您就这边坐坐吧!小蛮念书,还不也就那么回
事!”家茵正要开口,被她父亲又一挥手,抢先说道:“你去教书得了!

  我就跟这位妈妈聊聊天儿。这位妈妈真周到。我们小姐在这儿真亏你照顾!”姚妈笑道
:“嗳呀!老太爷客气!不会做事。”

  家茵无奈,只得和小蛮在那边坐下,一面上课,一面只听见他两个括辣松脆有说有笑的
,彼此敷衍得风雨不透。

  虞老先生四下里指点着道:“你看这地方多精致,收拾得多干净啊,你要是不能干还行
?没有看见别的妈妈?就你一个人哪?”姚妈道:“可不就我一个人?”虞老先生忽又发起
思古之幽情,叹道:“那是现在时世不同了,要像我们家从前用人,谁一个人做好些样的事
呀?管铺床就不管擦桌子!”姚妈一方面谦虚着,一方面保留着她的自傲,说道:“我们这
儿事情是没多少,不过我们老爷爱干净,差一点儿可是不成的!我也做惯了!”虞老先生忙
接上去问道:“你们老爷挺忙呢?他是在什么衙门里啊?刚才我来的时候看见一位仪表非凡
的爷们坐着汽车出门,就是他吗?”姚妈道:“就是!我们老爷有一个兴中药厂,全自个儿
办的,忙着呢,成天也不在家。我们小蛮现在幸亏虞小姐来了,她已有伴儿了。”

  小蛮不停地回过头来,家茵实在耐不住了,走过来说道:

  “爸爸,你还是上我家去等我吧。你在这儿说话,小蛮在这儿做功课分心。”姚妈搭讪
着便走开了,怕他们父女有什么私房话说嫌不便。虞老先生看看钟,也就站起身来道:“好
,好,我就走。你什么时候回去呢?”家茵道:“我五点半来。”虞老先生道:“那我在你
那儿枯坐着三四个钟头干吗呢?要不,你这儿有零钱吗,给我两个,我去洗个澡去。”家茵
稍稍吃了一惊,轻声道:“咦?那天那钱呢?”虞老先生道:“*銧!你不想,上海这地方*
逋蚩榍苏饷葱矶嗵欤共凰闶〉穆穑俊*

  家茵不免生气道:“指定你拿了上哪儿逛去了!”虞老先生脖子一歪,头往后一仰,厌
烦地斜瞅着她道:“那几个钱够逛哪儿呀?*銧,你真不知道了!你爸爸不是没开过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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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蛮伏在桌上枕着个手臂,一直没声儿的,这时候却幽幽地叫了声:“先生,我想
吃西瓜!”家茵走来笑道:“这儿哪有西瓜?”小蛮道:“那就吃冰淇淋。我想吃点儿凉的
。”

  家茵俯身望着她道:“呦!你怎么啦?别是发热了?”小蛮道:

  “今天早起就难受。”家茵道:“嗳呀!那你怎么不说啊?”小蛮道:“我要早说就连
饭都没得吃了!”家茵摸摸她额上,吓了一跳道:“可不是——热挺大呢!”忙去叫姚妈,
又回来哄着拍着她道:“你听先生的话,赶快上床睡一觉吧,睡一觉明儿早上就好了!”

  她看着小蛮睡上床去,又叮嘱姚妈几句话:“等到六点钟你们老爷要是还不回来,你打
电话去跟老爷说一声。她那热好像不小呢!”姚妈道:“噢。您再坐一会儿吧?等我们老爷
回来了,让汽车送您回去吧?”家茵道:“不用了,我先走了。”

  她今天回家特别早,可是一直等到晚上,她父亲也没来,猜着他大约因为拿到了点钱,
就又杳如黄鹤了。

  当晚夏家请了医生,宗豫打发车夫去买药。他在小孩房里踱来踱去,人影幢幢,孩子脸
上通红,迷迷糊糊嘴里不知在那里说些什么。他突然有一种不可理喻的恐怖,仿佛她说的已
经是另一个世界的语言。他伏在毯子上,凑到她枕边去凝神听着。原来小蛮在那里喃喃说了
一遍又一遍:“先生!先生!唔先生你别走!”宗豫一听,心里先是重重跳了一下,倒
仿佛是自己的心事被人道破了似的。他伏在她床上一动也没动,背着灯,他脸上露了一种复
杂柔情,可是简直像洗濯伤口的水,虽是涓涓的细流,也痛苦的。他把眼睛眨了一眨,然后
很慢很慢地微笑了。

  家茵的房里现在点上了灯。她刚到客房公用的浴室里洗了些东西,拿到自己房间里来晾
着。两双袜子分别挂在椅背上,手绢子贴到玻璃窗上,一条绸花白累丝手帕,一条粉红的上
面有蓝水的痕子,一条雪青,窗格子上都贴满了,就等于放下了帘子,留住了她屋子的气氛
。手帕湿淋淋的,玻璃上流下水来,又有点像“雨打梨花深闭门”。无论如何她没想到这时
还有人来看她。

  她听见敲门,一开门便吃了一惊,道:“咦?夏先生!”宗豫道:“冒昧得很!”家茵
起初很慌张,说:“请进来,请坐罢。”

  然后马上想到小蛮的病,也来不及张罗客人了,就问:“不知道夏先生回去过没有?刚
才我走的时候,小蛮有点儿不舒服,我正在这儿不很放心的。”宗豫道:“我正是为这事情
来。”家茵又是一惊,道:“噢——请大夫看了没有?”宗像道:“大夫刚来看过。他说要
紧是不要紧的。可是得特别当心,要不然怕变伤寒。”家茵轻轻地道:“嗳呀,那倒是要留
神的。”宗豫道:“是啊。所以我这么晚了还跑到这儿来,想问问您肯不肯上我们那儿住几
天,那我就放心了。”家茵不免踌躇了一下,然而她答应起来却是一口答应了,说,“好,
我现在就去。”宗豫道:“其实我不应当有这样的要求,不过我看您平常很喜欢她的。她也
真喜欢您,刚才睡得糊里糊涂的,还一直在那儿叫着‘先生,先生’呢!”家茵听了这话倒
反而有一点难过,笑道:“真的吗?——那么请您稍坐一会儿,我来拿点零碎东西。”她从
床底下拖出一只小皮箱,开抽屉取出些换洗服装在里面。然后又想起来说:“我给您倒杯茶
。”倒了点茶卤子在杯子里,把热水瓶一拿起来,听里面簌簌,她很不好意思地说道:“哦
,我倒忘了——这热水瓶破了!我到楼底下去对点热水罢。”宗豫先不知怎么有一点怔怔,
这时候才连忙拦阻道:

  “不用了,不用了。”他在一张椅子上坐下了,才一坐下,她忽然又跑了过来,红着脸
说:“对不起。”从他的椅背上把一双湿的袜子拿走了,挂在床栏杆上。

  她理东西,他因为要避免多看她,便看看这房间。这房间是她生活的全貌,一切都在这
里了。壁角放着个洋油炉子,挨着五斗橱,橱上搁着油瓶,饭锅,盖着碟子的菜碗,白洋瓷
脸盆,盒上搭着块粉红宽条的毛巾。小铁床上铺着白色线毯,一排白穗子直垂到地上,她刚
才拖箱子的时候把床底下的鞋子也带了出来,单只露出一只天青平金绣花鞋的鞋尖。床头另
堆着一叠箱子,最上面的一只是个小小的朱漆描金皮箱。

  旧式的控云铜镇,已经锈成了青绿色,配着那大红底子,鲜艳夺目。在昏黄的灯光下,
那房间如同一种暗黄纸张的五彩工笔画卷。几件杂凑的木器之外还有个小藤书架,另有一面
大圆镜子,从一个旧梳妆台拆下来的,挂在墙上。镜子前面倒有个月白冰纹瓶里插着一大枝
腊梅,早已成为枯枝了,老还放在那里,大约是取它一点姿势,映在镜子里,如同从一个月
洞门里横生出来。

  宗豫也说不出来为什么有这样一种恍惚的感觉,也许就因为是她的房间,他第一次来。
看到那些火炉饭锅什么的,先不过觉得好玩,再一想,她这地方才像是有人在这里诚诚心心
过日子的,不像他的家,等于小孩子玩的红绿积木搭成的房子,一点人气也没有。

  他忽然觉得半天没说话了,见到桌上有个照相架子,便一伸手拿过来看了看,笑道:“
这是你母亲么?很像你。”家茵微笑道:“像么?”宗豫道:“你们老太太不在上海?”家
茵道:“她在乡下。”宗豫道:“老太爷也在乡下?”家茵折叠衣服,却顿了一顿,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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