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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共同之点,曰观。观者,据实而论,不独佛法之训练用之,即一切世间法之训练亦无不用焉。习天文学者心中必作地体浑圆自转绕日之想,然后能研究一切天象了如指掌,此地圆观也。东坡谓文与可画竹时胸中有成竹,此竹观也。特佛法之观,在破第七识成见,与世法之观,顺第七识成见者,其难易悬殊耳。人虽闻佛说主观的我与客观的宇宙悉是假非实,然第七识之我法二执根深蒂回毕竟莫能暂舍。今若日夜将此理论放在心上拳拳服膺片刻不离,如鸡伏雏,则行之久久渐能捐除成见,而了悟唯识真实道理,斯时行者亲证境界,非著者笔墨所能形容。是为佛法训练法门之一斑,然各人禀性不同,则所宜修行之法门亦异,例如佛说:多贪众生应修不净观(观青瘀胖胀,破烂血流等),多嗔众生应修慈心观(爱父母妻子,爱陌路人,爱仇敌等),散心众生应修数息观(数出入息)等是也。
或曰,心理训练之目的如何?曰:一切众生轮回六趣(天,人,阿修罗,地狱,饿鬼,畜生),受种种苦(生苦,老苦,病苦,死苦,爱别离苦,怨憎会苦,求不得苦,五阴炽盛苦)。修行之目的在离生死(即轮回)苦,得涅槃(即不生死)乐;并拔众生生死苦,与众生涅槃乐。盖众生因第七识抱先天的普遍的成见,第六识依第七识而起种种先后天断续的成见,错认主观的我与客观的宇宙为实,由此做出种种自私自利行为,播下种子;致使第八识轮回六趣,不得自在。今勤修观行,能使上项根本的成见,及依之而起之枝末的成见,均逐渐破除,即可解脱轮回之苦,而得涅槃之乐。并能得六种神通:所谓天眼通,即能见远近巨细现在未来一切事物;天耳通,即能闻远近巨细一切音声;他心通,即能知他人心中一切思想;宿命通,即能知自他世世轮回业报一切因果;如意通,即能飞行自在变化不测;漏尽通,即能永不复起贪欲嗔恚愚痴一切恶心。由得通故,能善知众生根器;作种种方便,随机化导于彼,故能拔苦与乐,惟六种神通除漏尽外,余之五通外道鬼神亦多有之,故依佛法修行者,但当正念一切唯识摄心不散,纵发神通亦知非离识实有不介于怀,方与佛法相应,若有心求通便落魔道。
或曰,科学虽终不能确知此主观的我,与客观的宇宙之究竟;然人类生息于此假定之客观的宇宙之间,凭经验与逻辑二种工具,溯往知来,举一反三,当可操券。翻观上说轮回神通,荒诞无稽,实不相侔。曰,科学家若但认客观的宇宙为一种假定,而研究自然界种种现象,固无何种矛盾。正如人在地面,不妨假定地为静物,而研究建筑学机械学等问题。然须知客观的宇宙毕竟非实有,不过一般人以第七识不实故抱此成见,又依此成见而起第六识之种种成见,亦如地体实有运动,不过因地面任何点其地位之定向几何(vector of position)l、t依时间t而改变,其三次微分导数dl/dt甚小,故人不觉其动也。然地体运动,虽不易从地面知之,而观测天象,即可推知。此亦如是,主观的我与客观的宇宙之究竟,虽不易从经验与逻辑知之,然依教修观,渐伏第六七识之成见,即可亲证之。又按西洋哲学所谓认识,佛家谓之三量;即现量,比量,非量。勉强比附,现量类经验,比量类逻辑,非量即假定的武断的错误的成见。故前五识及第八识均是现量;第六识具三量;第七识惟非量。然前五识起时不带名言;例如眼见青山,但有青之感觉,尚无青之概念,更无大小方圆等概念,尤无山之概念,方为真现量。然一般人前五识才生,即有第六识继起,成为以上种种概念,且以第七识之成见为基础。西洋哲学家所认为经验者,皆是此种意识,故非真现量而为非量,又名似现量;盖不带名言之前五识如金属元素,而此则如合金,若认为金属元素,此大误也。至于逻辑方法虽与因明吻合,然西洋哲学家所认为基于逻辑之认识,其前提无不直接或间接导源于上述之成见,故其结论亦非真比量而仍为非量,又名似比量。故非亲证真现量,或依据佛及大菩萨之真现量以为前提,决不能立真比量。科学家惟其不知在真现量上做工夫,故不能知主观的我与客观的宇宙之究竟,而为自然定律所缚。夫惟明眼之人,斯有评论图画之分。今科学家未去第七识上之翳,即彼亦自承不知此主观的我与客观的宇宙之究竟。乃犹执迷不悟,反疑佛法证真现量者所见之轮回,所获之神通为妄,何其太不自量乎?
著者亦尝依教修观,但世务纷扰不易放下。然有时心中无事,入观稍深;则有毫无线索之细念杂然并呈,更有种种幻像了然现于心目间。其状与梦中及神志不清时之下意识(Subconsciousness)约略相似,但下意识暧昧不明,不能自主;而此则了了分明,不失自主之力。此虽尚未到世间禅之最初步;然足以证明人与动物之心理现象,实不尽为从客观的宇宙所引起之感觉,或从此感觉所引起之联想,与从此联想所引起之他联想也。特一般人每日晨起才一开目,即有种种可爱可憎之境界奔凑而来,使彼感官应接不暇,引起其注意,感情,知觉,思想等蝉联不绝;故其心理现象,几无不导源于感觉耳。可见心理学所研究一般意识之感觉联想,不过如760耗气压下之气体分子,其依佛法或外道修胜劣诸禅定者如用精粗种种排气装置,得高低种种真空。经验派哲学家未梦见禅定,而遽断科学所未能说明之事为妄;无异于认常压气体中电气火花为放电唯一之现象,而不信更有高真空中克罗克斯光层及负极放射线等也。
更有一派科学家信下意识实有意想不到之作用,如催眠术他心通等。然仍欲以物质科学附会之,如悬想此客观的宇宙间于声光电磁等以外尚有未发见之物理现象实为此种作用之媒介等。然科学家非以实事求是为职志者乎?今乃欲以此毫无凭证之悬想推倒他人圆满之理论,实事求是者岂若是乎?
或曰,佛法既有前述之效验,何以旷世未见其人?曰:今日科学虽臻极盛时代,然大科学家真能研究了解高深学理者环球能有几人?况心理的训练其艰难尤倍蓰于物理耶。然载籍所记佛法神奇事迹,亦未尝不班班可考也,特以其人难遇故知之者鲜。而今科学家研究物质有相当成绩,遂目空一切,以为人莫己若,举所有科学未能说明之事一笔抹煞,非斥为古人谎言,即指为古人误解;以为他人尽欺惟我独信,他人尽愚惟我独智。抱此傲慢成见,虽佛出世岂能见之。又佛法有大乘小乘;但求自度不求度人者为小乘;一心在度人,而但以自度为度人之手段者方为大乘。故大乘菩萨修施波罗蜜(六波罗蜜之一)者为度人故,身命财物无不能舍,而又绝无‘我为舍者’‘身命财物为我所舍’及‘某某为我舍身命财物之所度’之心,能发此宏愿,而又能不介于怀若此者岂易言哉?然则佛法虽有前述之效验而旷世不见其人,安足怪乎?
今日标榜思想革命者(尤其倾向赤化之人),动辄斥人思想落伍;对于宗教信仰排斥尤烈,打倒迷信之声甚嚣尘上。抑知近世纪来唯物主义风靡已久。彼稗贩欧西学说人云亦云,无一毫新思想,甚或奉数十年前之马克斯学说以为秘宝者,何以自解于思想落伍之讥?若革命主义而果神圣不可侵犯,则吾侪于科学万能迷梦正酣之今日,独不受些微拘束,毅然破除百年来科学成见,别立此新说。犹如爱因斯坦立新相对论,打倒牛顿运动旧律,居礼夫妇(M。 and Mme。 Curie)发见镭(Radium),打倒道尔敦原子不可分旧说,正乃思想革命耳。
尚有一言,亦著者所当附带声明者,国人大多数于佛法不了了,常有自称佛弟子,而对于外道鬼神一例信仰;尤其不能区别释之与道;名为信佛,而迹其所信完全非佛者,比比皆是。科学家头脑清晰,当可不犯此病。然恐闻之未审,或仍不辨孰是孰非,故不得不更有所简别。要之佛法关键,仍在万法唯识,彼道教之玉皇大帝与一切鬼神,及基督教之上帝与天使魔鬼等,佛家虽亦概可信其与人畜并为众生;然佛弟子当归依三宝:谓归依佛,不崇拜外道鬼神;归依法,不诵习外道经典;归依僧,不听信异教徒之谬说。当知今日汝所遭遇一切幸运不幸运,皆为汝八识中夙生所造善恶业种子成熟之果。天堂地狱无非汝自业所感。虽佛教人念阿弥陀佛,求生西方极乐世界;但西方亦不离汝自识,极乐世界亦仍不离汝自识也。凡言作善则某某神赏之,作恶则某某神罚之者,皆外道所说法。依佛法说,则善恶业因自生胜劣果。某某神不过为其增上缘,并生不共中共相识也。(注三)
或疑著者既笃信佛道,何故不以身作则专志求法?然今日我国激进的科学家与非科学家方指佛法为迷信,欲与其他宗教及神话淫祀等一例打倒。三宝弟子大有汲汲不可终日之概。著者虽欲解脱世缘一心修持,恐不免为时势所不容。抑著者夙愿即欲以科学宏法。当世大善知识,(佛法中先知先觉)若比丘印光、谛闲诸师,白衣欧阳竟无居士等,无不精研教乘善说法要,皆为著者之所五体投地。顾莫能回科学家先入之见者,窃意诸如识或勤修净业,或善学瑜伽,皆于事相建立上做工夫。此如科学家之治应用科学者,长于利用厚生。而著者则过去生中殆参不立文字之祖师禅者,故如纯粹科学家,不善于应用;而理论有独到之处,以是当仁不让,引科学宏法为己任。夫以科学语,说明佛法为科学宏法之一事;而以科学家资格说法亦为科学宏法之又一事。著者在科学界虽亦尝小有贡献(四元求微分,独立变数之转换与级数之互求,螺旋形弹簧之新公式等)。然犹未为一般科学家非科学家所共许。故欲在科学界再尽一番力,冀博得一更稳固之科学家头衔,然后放下世务,善力参究,期达自利利他之目的耳。
[注一]或以因明之宗因喻,如次配三段论之断案,小前提,大前提,虽亦可通。然积聚性故一句只具中名词。其大名词,小名词悉含在意中。此因明与逻辑格式之不同,而未能直接比较处。玆以‘法差别相违因’,因字既不能译为中名词,又不能译为小前提;故断章取义姑以因当大前提。至其究竟,则宗配断案固无疑义。因配小前提已有详略之殊,未为的论。至于喻乃大前提之前提,而决非即大前提之本身。著者尝谓逻辑只适用于科学而不适用于哲学。在科学如牛顿动例之为力学大前提,虽亦有时摇动,尚可无大影响。在哲学则大都无此种成立在前之大前提可资引证。惟因明无大前提而代以大前提之前提之喻,乃无此弊。故西方学者虽未尝有人特地指出此一格,然其哲学家宗教家亦屡屡用之于不自知,如上文所引证有灵魂之论等。
[注二]朱言钧‘理性批评派哲学家纳尔松’32面。
[注三]著者是文曾呈印光大师阅过。师对于本节说极乐世界不离自识,及神之赏罚为外道说等语,谓恐启人误会生不良结果。按佛法理事无碍,客观的宇宙非实,理也。善因决定生乐果,恶因决定生苦果,净因决定得生西方极乐世界见佛闻法,事也。学佛者虽不可不信客观的宇宙非实,然又不可不断恶修善念佛求生西方。不如是终未由离假苦之海,而登极乐之岸也。读者其毋忽诸!
管义慈读了佛法与科学的瞎三话四
科学的目标,是在从错杂纷乱的现象中,客观底地找出一般底因果关系的法则来。但是世界上的一切都是不断地流动生灭,须臾间都不静止停滞的。所以这里所谓因果关系的法则,也并不是绝对的永远不变的。恰恰相反,今日的法则也许因为明日发见了更正确合理的,就被弃掉,这已是屡见的事了。——如牛顿的力学等——也正因为这样,科学才能永续底进步。就在这科学底基础的客观性和相对性上,科学与宗教是冲突的。不仅每种宗教都有它自己的教义,就是一般玄学底哲学家——如康德等——也各有各的理论。这些教义与理论从来没有大家公认的法则,换句话说是没有客观性的,他们各有各的玄妙,而且都相信那是绝对可靠的真理。——虽然举不出一点事实底证明——要是拿载在典籍的那些‘事出有因查无实据’的话说都是‘斑斑可考’的事实,那天下真没有再滑稽的事了。总之直觉是最靠不住的东西,而宗教的根基却就筑在这上面。现在所研究的科学即使都是错误的,但至少总比宗教有价值,因为它尚有客观性故也。而且科学的发达不过是近百十年来的事,已经有了这样‘可惊’底成绩,盼望它在不久的将来,有一个更可惊而伟大底贡献,来说明宇宙的一切,也不算怎样谬妄夸张吧——所谓唯物史观就是一例。
一般观念论者,都相信人除了身体以外另有一个‘我’在主宰一切。这个‘我’是非物质的,超空间的,是主观的物而为个人所私有,非外人能直接观察的。科学只能研究自然现象,至于纯粹的心理现象,是不受因果律底支配的。这些都是神话式的迷信罢了。他们所根据的是内省法(Introspection即直觉)。这上面已说过它是最靠不住的东西,可以说没有二人内省的结果是相同的。人的行为无论怎样复杂都是客观的,都有直接观察的可能。心理现象的研究和别的自然科学一样底可用物观的实验法(Objective method)。近代心理学诚然没有别的自然科学那样滋长发达,对于心理现象还没有多少研究。但是要注意科学虽以实事求是为目的,而现在还不曾发明与永远不能发明是二个不同的问题,譬如初生的婴孩不会说话,我们就不能武断地说他是哑吧。自然科学——尤其是心理学——就好比还在婴儿时代咧。
人是复杂的有机体,他的行为(Behavior)在外面的虽比较容易明了,至於潜伏在内的——即一般人称之为‘意识’的——是很微妙精细的。行为就是人与环境互相间所生的顺适作用(Adjustment)是人顺应环境,对于环境的活动。各种活动都是由生理作用的反动弧(Reflex arc)所合成。一定的刺激(Stimulus)唤起一定的行为;某种刺激不存在,其相当的行为也就不会发生。什么思想感情意志等,都是人的各种辐射反应而已。至于‘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所谓‘注意’也没有什么神秘之可言。譬如我和朋友走路,一路走,一路谈话,因为谈得起劲就忘了我在走路。所以这时我的谈话是‘有意识的’行为,走路是‘无意识的’行为,也就是没有‘注意’。这里有二种不同的事情;我知道‘我是在谈话’是‘亚威尔纳司’(Awareness)‘谈的话’‘走的路’是‘意识’的对象(Object of consciousness)但是现在关于‘亚威尔纳司’的发生,虽有几种理论,不幸都还没有实验的证据。不过比了宗教神秘模糊的解释也许好些吧?再说人体构造复杂又岂是一时就能完全阐明的?上面也说过科学还在婴儿时代,所以它现在不能解释的事多著呢。
科学对于物质与生命的关系,也还不能有充分的说明。因此生气论(Vitalism)仍在想把生命现象,由物质现象中独立起来。可是生命物质(即生物体)之构成要素,总不能出乎既知的化学元素以外的什么。而且有些东西早已人工的可以合成了。如由青酸亚摩尼亚而合成尿酸,在百年前已成功了。至于细胞或细胞中之原形质等物质,现在却还不能合成,那只好待诸异日了。有名底生物学家巴士德曾说:生物无卵不能生。但是近代地质学的研究,明明告诉我们地球有过生物不存在的古代。那么至少在一时期,生物是由无卵而发生的。我们除了这样假定没有办法。至于宗教,当然更不能给我们以满意的解释了。如基督教说:人是上帝造的,它的荒谬且不说,就算人是上帝造的,但是上帝又是谁造的呢?
佛教诪张为幻,极空中现楼阁底能事。所以一般人都以为它玄深奥妙,高不可测。其实它矛盾谬妄的地方并不比别的宗教高明些。——如轮回神通等——至于它的宇宙观人生观——还是叫它超宇宙观人死观的好些——的‘万法唯识’,不过是套玄学的把戏,一点客观底事实的证据都没有。而所谓修观的方法(即实施的心理的训练),也依然是直觉的玩意儿。有什么大不了底价值呢?
近来国人仍常高唱东方文明的赞美歌。周作人先生对它有很好的批评,现在就抄一段在下面,以震发聋聩耳:——
。。。。。。以为天下真有二种文明,东方是精神的,西方是物质的,而精神则优于物质,故东方文化实为天下至宝。中国可亡,此宝永存。。。。。。。就照事实上说来,东方文明这种说法也是不通的。他们见了佛陀之说寂灭,老庄之说虚无,孔孟之说仁义,与泰西的舰坚炮利很是不同,便以为东西文化有精神物质之殊。其实在东方之中,佛老或者可以说是精神的。(假如这个名词可通)孔孟则是专言人事的实际家,其所最注意的即是这个物质的人生,而西方也有他们的基督教,虽是犹太的根苗,却生长在希腊罗马的土与空气里,完全是欧化了的宗教。其‘精神的’之处恐怕回非华人所能及。一方面为泰西物质文明的始基之希腊文化,则又有许多地方与中国思想极相近,亚里士多德一路的格致家我们的确惭愧没有,但如梭格拉底之与儒家,衣壁鸠鲁之与道家,画廊派(Stoics)之与墨家,就是不去征引蔡孑民先生的话也可以说是不少共通之点。其实这些议论都是废话,人类只是一个,文明也只是一个。其间大同小异,正如人的性情肢体一般,无论怎样变化,总不会眼睛生到背后去,或者会得贪死恶生的吧?那些人强生分别,妄自尊大,有如自称黄种得中央戊己土之颜色,比别的都要尊贵,未免好笑。。。。。。。总之这东方文明的礼赞完全是一种谬论或误解?。。。
‘善进恶亦进’,善恶是相对的,没有一件事是绝对底善或恶的。譬如一把刀,用来切东西是有益的,若拿它杀人就有害了。近代因了生产力的进步,资本家利用他霸占